我说他回不来了。
当夜,我就找街尾杨婆子削骨换皮,成了最像死去元皇后的人。
后来,我抓上了全天下最尊贵男人的衣角。
民女求陛下垂怜。
……大胆!竟敢扰了圣驾。
民女知错,请大人责罚。
我故意抬起半边脸,恰巧看到转着玉扳指的男人停了动作。
刹那间,我看到他眼里寒冰融化,布满难以置信。
我装作害怕地又低下头。
男人一步,一步,又一步。
最终云纹锦面软底靴停在我的视线里。
微凉的指尖挑起了我的下巴。
阿禾,是你吗?他的声音轻柔,透着一丝侥幸的期待。
我一字一句道:民女叫虞堇。
指腹擦过我鼻尖的红痣,男人负手而立:可曾有婚嫁?未曾。
那你可愿随朕入宫?民女何德被陛下看上眼?你长得像她,就是你的福。
我垂眸,轻勾嘴角,若非我知你与元禾的事,此时定会被你话中的情意迷了眼。
就这样,我随着公公坐上了后头的软轿,被人四平八稳地抬入宫。
入宫第二日,就被赏了位,叫虞嫔。
成了朝臣口中迷惑圣心的妖妃。
一年前。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燕燕趴在桌边看我,一双鹿眼随了她爹,黑白分明。
我顿了顿持刀的手,没有看她。
而是抬眼望红了漫天的枫叶,抿了抿唇。
刀起刃落。
挣扎的鲢鱼断了气息。
你爹他,回不来了。
......娘,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我不走,啊————娘————我咬了咬牙掙开她的手,跑进屋关上了门。
瘫软在地,心里如刀割般刺痛。
怀胎九月,我与燕燕从未分离过一日。
这次却是我亲手把她推给了别人。
或许一辈子都难以再见了。
燕燕,不要怪娘。
比起你恨我,我更不能让你看到娘面目全非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哭声再也听不见。
脚步声走近,有人拍了门。
嫂嫂,是我。
我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开门看见的是眼眶通红的绿萼。
哭什么?不就送了个孩子?明明是想笑的,但一开口,泪水就砸落在地。
她是时大哥唯一的骨肉了,其实我们能照顾她的——留她做我们的软肋吗?绿萼,不要犯糊涂,这条路,我们每个人都不能有一点疏忽。
我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我要去找杨阿婆了,你陪我吗?杨阿婆是换脸的好能手。
削骨化泥,绕指缝针,我就成了全然陌生的面容。
这是去你身上腥味的,连泡一月,方能除了干净。
但这脸在三年之后会溃烂化脓,到时你的性命也难保——我点点头,接过她递的瓷瓶:阿婆,我知道的。
瓶口的冷硬硌着我的掌心。
杨阿婆欲言又止,末了还是问出声:翘翘,阿槿要是在,定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
我笑了笑。
他向来知道我是不听话的主。
不过日后这世上没有虞翘了,只有虞堇。
新皇裴澈登基不过三年之久,嫔妃却填满了宫阙。
传闻在我入宫前,他从未在一个嫔妃宫里连着呆上三日。
我来了,便成了例外。
这是我入宫的第二个月,也是裴澈夜夜宿在我房内的第二个月。
只是如今落阳西下,并未如往常一样见到他的身影。
反而是等来了他差人送的荔枝。
我伸手捻起一颗,两指摩挲着外壳,略硬又坑洼,真不如里头的果肉讨喜。
陛下呢?今日云贵人生辰宴,陛下说要宿在贵人那边,为防娘娘不喜,特地命人提前十日从涪陵取了这荔枝——陛下说得不错,本宫确实心里堵得慌,很不喜呢。
我睨了一眼跪着的小太监。
这毒素需九九八十一日才能渗入体内。
这才不到六十日,裴澈怎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