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声用剑尖挑起门环上的铁链,锁孔里凝结的暗红物质散发甜腥——这是掺了朱砂的枫糖浆。
"民国三十年的锁。
"程砚秋的菩提手串擦过锁眼,星月菩提突然滚烫。
"当年程家用三车红糖请西洋匠人打的..."话音未落,铜钟自鸣三响。
傅寒声的战术手套被门环灼穿,掌心浮现与林小蔓相同的金色卦象。
程砚秋抓过他的手舔舐伤口,甜腥味在舌尖炸开的刹那,铁链轰然断裂。
钟楼内部像个巨型机械心脏,齿轮咬合声震得人牙酸。
程砚秋踩着百年积灰登上旋梯,指尖抚过墙面的弹孔痕迹:"昭和十西年七月七,程家三十七口在此..."他突然噤声。
第七层钟室的地板上,新鲜的血迹蜿蜒成河图洛书图案。
穿灰布衫的老者正在给座钟上发条,怀表链子拴着枚褪色的长命锁。
老周转身时,傅寒声的剑己抵住他咽喉。
老人浑浊的眼球映出两个年轻人的身影,长满老年斑的手突然抓住程砚秋腕间菩提:"秋官儿?
你怎么还穿着洋学生装束?
"程砚秋瞳孔骤缩。
这是他被逐出程家那年,母亲偷偷给他打的长命锁样式。
老周枯槁的手指拂过青铜钟面,1943年的日历纸簌簌飘落。
"快逃!
"老人突然暴起撞向傅寒声,"东洋人的阴阳师要血祭大钟!
"他撕开的衣襟下,胸膛嵌着块怀表,指针正在逆时针疯转。
整座钟楼剧烈震颤,程砚秋被甩向彩绘玻璃窗。
傅寒声拦腰抱住他时,玻璃映出漫天烽火——昭和年间的弹片穿透时空,将现代装束的两人照成民国长衫模样。
老周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皱纹里抖落陈年香灰。
他拧动座钟发条,齿轮间渗出糖浆状液体:"程少爷,您当年埋的枫糖引魂阵..."话音戛然而止。
程砚秋的糖罐砸中老人后颈,破碎的玻璃渣里滚出七颗包着符纸的水果糖。
糖纸遇血自燃,将1943年的月光烧回2023年的LED路灯。
程砚秋喘着气跌坐在民国年间的青砖上,傅寒声的剑插在当代的混凝土裂缝中。
两个时空的钟楼正在重叠,穿灰布衫的老周与穿保洁服的老周同时给座钟上油。
"阵眼是活人。
"程砚秋扯开领口,锁骨处浮现与傅寒声相同的卦象,"有人把老周炼成不死尸傀,用他的时之血滋养大钟。
"傅寒声挥剑斩断缠上脚踝的铜制齿轮,发现链条上串着人指骨。
程砚秋突然拽着他扑向右侧,一柄武士刀劈开他们方才所在时空,穿二战军装的阴阳师正将符咒贴在钟面。
"破局要断因果线。
"程砚秋咬破指尖,在傅寒声掌心画出血符,"我撑三分钟,你去拧停1943年的发条。
"血珠滴落的瞬间,两个时空轰然对撞。
傅寒声看见二十二岁的程砚秋跪在火场,怀中抱着焦黑的妇人尸体。
而此刻的程砚秋正用糖浆封印时空裂缝,狼尾辫在热浪中卷曲发焦。
当傅寒声拧断最后一个发条齿轮时,整座钟楼响起濒死般的金属哀鸣。
老周的身体开始急速衰老,皮肤龟裂处露出齿轮零件。
程砚秋往他嘴里塞了颗荔枝糖,老人浑浊的眼里突然淌出血泪。
"程少爷..."他摸出把铜钥匙插入心脏,"您母亲当年让我守着..."零件崩落的声音淹没后续话语,钥匙孔里掉出半张烧焦的婚书。
傅寒声接住飘落的纸片,新娘名字被火焰吞噬,新郎处赫然印着程墨书的私章。
程砚秋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里裹着碎糖渣,在地面凝成"青龙归位"西字。
钟楼外传来汽车急刹声,两人跃窗时看见程墨书的劳斯莱斯幻影。
车窗降下半寸,阴沉木折扇挑着个牛皮纸袋,封口处粘着程砚秋幼年戴过的长命锁。
暴雨倾盆而下,程砚秋抹去嘴角血渍,往傅寒声战术腰带塞了颗榴莲糖。
他们身后的钟楼轰然坍塌,废墟中升起三十六盏孔明灯,每盏灯罩都画着程家祖宅的平面图。
殡仪馆停尸间,程砚秋掀开三号冰柜。
本该存放焦尸的格间里,整整齐齐码着七盒民国时期的枫糖。
最底层的糖盒压着张泛黄照片——穿旗袍的女人正在钟楼前微笑,她腕间菩提与程砚秋那串一模一样。
傅寒声的剑鞘突然震颤,他转身劈开通风管道。
无数纸折的千纸鹤倾泻而出,每只翅膀都用血写着"戌时将至"。
最后一只纸鹤撞上剑锋展开,竟是程砚秋在特调局的完整档案。
月光穿透气窗,照亮档案照片上的钢印日期——那正是程砚秋被程家除名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