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镜宫实验日志·第VII阶段》—————————————————————暴雨把盘山公路浇成黑色缎带,警车在弯道甩尾时,后视镜里的自己忽然裂成两半。
右眼虹膜闪过灰蓝色光斑,像相机快门故障的残影。
我摇下车窗,让雨水浇灭颅内滋生的幻觉。
警戒线缠绕着巴洛克式别墅,像给这具尸体系上蝴蝶结。
方媛跪在施坦威钢琴前的姿势堪称完美,双臂环抱的《哥德堡变奏曲》乐谱遮住胸前刀口,仿佛上帝亲手给谋杀案打上缎带。
她残缺的右手小指切口平整得反常,蜡质断层让我想起博物馆里的标本。
"脑脊液呈胶冻状,但尸僵程度不符合七十二小时特征。
"季晚的怀表链垂到我眼前,表盘玻璃映出她瞳孔里跳动的数据流。
她突然用镊子扳正尸体颈椎,金属器械刮过骨骼的声响让我牙根发酸。
怀表坠入血泊的瞬间,表链折射出蛛网般的光纹。
那些光斑在视网膜上灼烧出密码。
三短三长三短,十年前沈墨白抓着我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的摩尔斯电码,此刻正在死者血液里复活成SOS。
留声机突然卡带,勃兰登堡协奏曲变调成哀嚎。
"陆队!
"林骁然的惊呼从二楼传来。
新人警员举着量角器的手在发抖,枪茧位置比上周向右偏移了半公分:"谱架角度67.5度,误差不超过0.3度。
"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像子弹上膛,"和您办公室的书架...完全一致。
"暴雨在落地窗上织出水晶帘幕,整面玻璃化作哈哈镜。
我的倒影正在分裂——左侧是挂着警徽的陆沉舟,右侧的灰眼男人却在微笑。
冷汗浸透的后背贴上钢琴,中央C键突然陷落,暗格弹出一枚染血的游戏币。
"监控拍到西点十二分有人在这里逗留七分钟。
"林骁然的声音忽远忽近。
视频雪花闪烁的瞬间,我听见自己下达指令:"叫程铎调无人机记录。
"这个声音不属于今天的我,像是从十年前的磁带里转录的。
警局走廊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抽屉夹层渗出的铁锈味钻入鼻腔。
匿名信的火漆印是衔尾蛇噬尾图案,紫外灯下,信笺夹带的发丝泛着靛蓝幽光——和蓝河沉尸案证物柜里的样本如出一辙。
季晚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抛接怀表的节奏与挂钟秒针重合。
"你的拿铁。
"白瓷杯递来时,她指甲缝里的有机溶剂味道刺鼻。
杯底褐渍在百叶窗光影里显形:北纬32°0215",东经118°4628",正是打捞起沈墨白残肢的河湾坐标。
窗边绿萝突然滴落蓝色黏液,泥土中的金属片割破指尖,法医室方向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
怀表躺在血泊里,齿轮间卡着半颗人类臼齿。
季晚背光而立,白大褂下摆滴着某种胶状物:"记忆就像乐谱,篡改几个音符就能谱写新乐章。
"她的怀表链正在地砖缝里拼出新的密码,这次是不断循环的"VII"。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监控画面显示我伏案沉睡。
然而此刻我分明站在档案柜前,看着屏幕里的"自己"突然抬头——那个男人右手指尖夹着染血的游戏币,正把它塞进标有"方媛案"的证物袋。
镜中倒影开始崩解,左眼的灰蓝色如同病毒蚕食虹膜,手机自动播放的死亡录像里,留声机针头刮擦着乐谱空白页。
泛黄的纸页上,我的倒影正在哼歌。
他举起缺失小指的右手,在血迹斑斑的琴键敲出七个音节。
当《奇异恩典》的旋律消散时,电脑弹出新邮件:"认知清洁程序己就绪,实验体VII号。
"暴雨骤停的刹那,我看见无人机的红色航灯掠过窗棂。
它投下的阴影不是常见的十字形,而是一把手术钳的轮廓,钳口夹着半枚带神经突触的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