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一摞习题册往教室走，突然被楼上飘下来的糖纸砸中脑袋——粉蓝渐变色的包装纸印着小熊图案，正卡在他新买的鸭舌帽檐上。
"抱歉抱歉！
"头顶传来男生的笑闹声，郑浩然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手里还捏着颗橘子硬糖，"同学，这糖纸比蜜还黏人哦？
"阳光穿过他指缝，把糖纸照得透明。
李彬存扯下糖纸塞进书包，抬头就看见少年白T恤领口被风鼓起，像只正要起飞的纸飞机。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郑浩然独特的"打招呼"方式——整个高二，他抽屉里攒了十七张不同口味的糖纸，全是从后桌飘来的"意外袭击"。
最离谱的一次是物理课。
李彬存正对着电路图皱眉，一张草莓味的糖纸突然从后桌飞过来，精准落在他笔记本的"楞次定律"上。
他回头瞪人，却看见郑浩然咬着笔杆装无辜，阳光在他发梢碎成金粉，偏偏校服第二颗扣子还歪着，露出半截锁骨。
"郑浩然，"李彬存压低声音，"再扔糖纸我就告老师。
""别啊学委，"郑浩然往他手里塞了颗话梅糖，"这颗无糖，算赔罪。
"糖纸在掌心窸窣作响，李彬存偷偷攥紧，发现话梅糖的包装是他上周随口提过的***款。
期中考试后，李彬存的物理错题本不翼而飞。
他趴在桌上翻书包时，后桌突然戳了戳他后背。
"找这个？
"郑浩然晃着蓝色笔记本，封皮上多了只卡通企鹅——是他昨天抱怨"封面太素"时，郑浩然随手画的。
打开第一页，李彬存愣住了：所有红笔标注的错误旁边，都用铅笔写了更简洁的解题思路，连他潦草的"受力分析"都被重新画成了漫画小人。
最后一页夹着包饼干，包装袋上贴着便利贴："学委辛苦了，补充点糖分才能打败电路图哦~"那天晚自习，李彬存边啃饼干边改错题，听见郑浩然趴在桌上小声嘀咕："早知道买巧克力味了，他好像更喜欢甜食。
"他指尖的饼干屑掉在错题本上，忽然想起上周值日生忘记关灯，是郑浩然陪他整理完班级档案才走，路上买的也是草莓味牛奶。
周末补课，李彬存被一道电磁感应题困住。
郑浩然突然把草稿纸推过来，上面画着戴头盔的奥特曼举着导体棒切割磁感线，旁边写着："当凹凸曼速度为v时，电动势E=BLv——这样记就不会忘啦！
"他看着漫画人物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阳光斜斜照进教室，郑浩然的影子投在草稿纸上，刚好和奥特曼的手臂叠在一起。
校篮球赛决赛那天，李彬存抱着点名册站在 sidelines。
郑浩然穿着10号球衣，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每次进球都会朝他这边比耶。
第三节时他被撞倒在地，李彬存下意识攥紧了矿泉水瓶，首到看见他笑着朝队友比"OK"手势才松口气。
中场休息，郑浩然突然跑到观众席前，把一瓶冰汽水塞给李彬存。
"学委，帮我拧开？
"他晃了晃汗湿的刘海，瓶身上的水珠滴在李彬存手腕上，凉丝丝的。
拧开瓶盖的瞬间，气泡"滋"地冒出来。
李彬存喝了一口，发现是他上次随口说过的柠檬味。
远处队友在喊郑浩然的名字，他应了声却没动，突然凑近小声说："其实刚才摔那下挺疼的，你要不要……给我吹吹？
"周围爆发出哄笑，李彬存的脸"腾"地红了。
他看着郑浩然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天值日生锁门时，他忘在教室的保温杯里多了袋红糖姜茶——那是他痛经时随口跟前排女生说的话。
比赛结束时天降小雨，郑浩然把球衣罩在两人头上。
雨水顺着化纤布料流下来，李彬存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学委，"郑浩然的声音透过布料闷闷传来，"下周三化学竞赛，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占座？
""嗯。
"李彬存点头，鼻尖蹭到他汗湿的后颈，心跳快得像刚打完一场篮球赛。
新年晚会那天，李彬存被临时叫去器材室搬桌子。
推开门就看见郑浩然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个玻璃罐头，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纸。
"你攒这么多糖纸干嘛？
"郑浩然吓了一跳，罐头差点摔在地上。
"没、没干嘛！
"他慌忙盖上盖子，耳朵尖却红了，"就……看它们挺好看的。
"晚会结束后，李彬存留在教室关灯，发现郑浩然的课桌肚里塞着本画册。
翻开第一页就是他低头改作业的样子，铅笔素描下的睫毛像小扇子；再往后是他在运动会上递水的侧影，甚至还有上周他趴在桌上睡觉，嘴角沾着饼干屑的糗态。
最后一页贴着张便利贴，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如果学委愿意收下这些糖纸，我就把麦芽糖味的初吻也送给你。
"窗外突然炸开烟花，李彬存抬起头，看见郑浩然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玻璃罐头。
"学委，"他声音有点抖，"其实从高一看见你在走廊背元素周期表开始，我就……"话没说完就被李彬存打断。
"郑浩然，"他接过罐头，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你知道吗？
你扔的第一张糖纸，我夹在物理课本里了。
"罐头里的糖纸在烟花光下闪闪发亮，李彬存突然想起昨天值日生打扫时，郑浩然偷偷往他书包里塞的麦芽糖——包装纸上印着小熊图案，和开学那天砸中他的糖纸一模一样。
拍毕业照那天，郑浩然非要站在李彬存身后。
摄影师喊"茄子"时，他悄悄在学委耳边说："其实糖纸是故意扔的，就想找机会跟你说话。
"李彬存的白衬衫被他指尖勾着，痒得想笑。
回家翻开毕业册，发现郑浩然的留言栏写着："以后再也不能往后桌扔糖纸了，但——"后面被墨水晕开，像朵没画完的云。
首到大学开学那天，李彬存在行李箱最底层发现个信封。
拆开是张画满糖纸的草稿纸，角落用铅笔写着："但我可以把余生的麦芽糖都留给你。
"旁边还压着颗没拆包装的糖，印着小熊图案的糖纸在阳光下透明如蝉翼。
宿舍楼下，郑浩然抱着两箱矿泉水冲他挥手，校服换成了印着大学校名的卫衣，第二颗扣子还是歪的。
"学委，报到手续我都查好了！
"他跑过来时，口袋里掉出颗糖，滚到李彬存脚边——是他最爱的柠檬味。
远处钟楼敲响九点，李彬存弯腰捡起糖，忽然想起高二那个飘着糖纸的午后。
原来有些喜欢，早就像麦芽糖一样，在时光里悄悄熬成了最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