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就看见郑浩然站在三楼阳台晃着保温杯，卫衣帽子歪戴成当年高中的样子："学委，选修课抢到位子没？
"他们居然在同一所大学，还选了门冷门的"食品包装设计"。
李彬存把糖纸夹进笔记本，想起毕业前郑浩然说"填志愿时把你所有选项都研究了遍"，耳尖又开始发烫。
教室里他刚打开电脑，郑浩然就把草莓味硬糖塞进他手心："昨晚熬夜帮你抢的热门选修课，糖分补偿。
"教授讲到"色彩心理学在包装中的应用"时，郑浩然突然递来张草稿纸，上面画着穿学士服的小熊捧着糖罐，旁边写："以后我们的荔枝蜜就用这种粉蓝渐变包装吧？
"李彬存看着画里小熊的圆耳朵，和郑浩然此刻泛红的耳垂简首一模一样。
下课后他去图书馆还书，在《食品工艺学》旧书里发现张糖纸书签——是高二那年郑浩然扔给他的第一张橘子糖包装，边角还留着他当时不小心折出的痕。
阳光透过阅览室窗户照在糖纸上，映出郑浩然用铅笔在背面画的小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学委笑起来像这颗糖。
"专业课要做"传统糖类工艺"实验，郑浩然盯着熬糖锅里冒泡的麦芽糖浆突然喊："学委，快来看！
"李彬存凑过去时，他突然把木勺上的糖丝绕在两人指尖，琥珀色的糖丝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书上说麦芽糖的黏度能拉丝，"郑浩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原来真的可以。
"隔壁组的女生突然笑出声，李彬存想抽手却被缠得更紧。
郑浩然趁机掏出手机拍照，屏幕光映着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高三帮他搬实验器材时被烧杯划的。
"别动，"他压低声音，"糖要凉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李彬存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实验室的抽风机。
晚上回宿舍，他在微信收到郑浩然发来的照片：两根手指缠着糖丝，背景是烧杯里未凝固的糖浆。
配文是张***的侧脸照，正是他刚才低头看糖丝的样子。
李彬存红着脸打字："实验报告写完了吗？
"秒回的消息带着颗麦芽糖emoji："学委大人，明天早八食堂，我带了奶奶做的麦芽饼干。
"第二天清晨，郑浩然果然在食堂靠窗位等他。
玻璃罐里的饼干摆成小熊形状，罐口系着粉蓝渐变的绸带——和当年第一张糖纸的颜色一模一样。
李彬存咬下一口，酥脆里裹着麦芽糖的甜，突然想起高二物理课上，那个偷偷在他草稿纸角落画电路图小人的后桌。
暑假两人一起回荔枝园实习。
郑浩然穿着胶靴检查蜂箱，阳光把他手臂的汗毛照成金色。
李彬存蹲在旁边记笔记，突然被蜜蜂蜇到手腕，疼得眼泪打转。
郑浩然立刻丢下蜂箱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棉签和药膏，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早就说过让你戴手套，笨蛋。
"傍晚收工后，郑浩然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老荔枝树下。
树洞里藏着个铁皮盒，打开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糖纸，每张背面都用铅笔写着字："高二开学第一天，他穿了件蓝色衬衫"、"校运会他帮我捡掉在跑道上的眼镜"……最后一张是昨天刚攒的柠檬糖包装，写着："今天他被蜜蜂蜇哭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仓鼠"。
"其实从高一就开始攒了，"郑浩然耳朵尖通红，把糖纸塞进他手里，"本来想毕业时送，结果高考完忘了藏哪儿……"话音未落就被李彬存打断。
他摸着糖纸上熟悉的小熊图案，突然想起昨晚整理旧物时，从物理课本里掉出的那张糖纸——背面用铅笔淡淡描着他低头改作业的侧影。
夜风拂过荔枝叶，带来阵阵甜香。
郑浩然突然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用荔枝木雕刻的戒指，戒圈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荔"字。
"实验室选修课做的，"他声音有点抖，"学委，以后我的麦芽糖，都只分你一个人吃好不好？
"大西毕业答辩那天，李彬存穿着白衬衫站在讲台上，PPT最后一页展示着他们改良的"抗裂荔枝品种"培育成果。
台下评委频频点头，坐在第一排的郑浩然却突然举起手："老师，我能补充一个应用场景吗？
"在全场惊讶的目光中，他捧着束荔枝花走上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这个品种的荔枝蜜甜度适中，"他打开随身带来的玻璃罐，里面的蜂蜜在投影光下泛着琥珀色，"很适合用来调制求婚戒指的黏合剂。
"戒指盒打开的瞬间，李彬存听见倒抽气的声音。
那枚荔枝木戒指被嵌在透明树脂里，周围环绕着细小的荔枝花干。
"去年在荔枝园说的话，"郑浩然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教室，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现在正式问你：学委，愿意让我的麦芽糖，甜你一辈子吗？
"台下爆发出哄笑和掌声，李彬存看着他校服第二颗扣子还是歪着，突然想起高二那个飘着糖纸的午后。
他接过戒指时，听见评委席传来憋笑的声音，而郑浩然的指尖，还留着做木工时蹭的木屑。
后来答辩主席笑着说："这是我见过最甜的毕业成果展示。
"李彬存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明白那些年攒下的糖纸，早就被时光熬成了最稠的麦芽糖，黏住了往后余生的每个晨昏。
结婚五周年那天，郑浩然把书房改造成了小型"糖纸博物馆"。
玻璃展柜里，十七张高中糖纸被做成标本，旁边配着照片：有李彬存皱着眉研究电路图的侧影，有他在篮球赛上紧张攥矿泉水瓶的手，还有跨年夜他接过罐头时，睫毛上落着的烟花火星。
"看这个！
"郑浩然指着最新的展柜，里面是张泛黄的草稿纸，正是大学选修课上他画的小熊糖罐图，旁边多了行钢笔字："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糖糖吧？
"李彬存抬头，看见丈夫眼睛里映着展柜的暖光，和当年趴在后桌扔糖纸时的少年眼神，一模一样。
这时婴儿房传来哭声，郑浩然赶紧跑去抱女儿。
李彬存跟在后面，看见他给糖糖冲奶粉时，手腕上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小家伙抓着爸爸的手指不放，嘴里含糊地喊"糖……糖"。
夜深人静时，李彬存翻出大学毕业册，找到郑浩然那句未完成的留言："以后再也不能往后桌扔糖纸了，但——"他拿起钢笔，在晕开的墨迹旁轻轻补上："可以把所有的甜，都藏进每天的早餐面包里。
"窗外的荔枝树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床头柜的玻璃罐上。
里面新攒的糖纸在月光下闪着微光，最顶层是今天女儿满月酒上，郑浩然偷偷塞给她的橘子糖包装——背面用铅笔描着三个牵手的小人，最小的那个手里，还抱着颗糖。
原来有些喜欢，从高二那个飘着糖纸的午后开始，就像麦芽糖一样，在时光里越熬越稠，最后把平凡的日子，都酿成了带着荔枝花香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