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虽同意他归于飞霜峰外门,却并未特别优待。
他被安排在外门最偏远的石屋中,屋前一方药田,屋后是斜坡竹林,西下荒凉冷清。
他每日起早贪黑,负责劈柴挑水、清理杂草,换取灵米数斗,仅足糊口。
外门弟子众多,资源有限,而他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三灵根凡人,在修炼天赋上几乎垫底,更无长辈提携、无修为在身,连最基础的入门功法《敛息诀》都迟迟无法顺畅运行。
沈长渊并未急于修炼,反而极为低调。
他清楚,自己这等资质,在修真宗门里如尘埃一般,惹人注意只会徒增灾祸。
他每日微笑与人交谈,主动为年长外门师兄们挑水砍柴、打扫院舍,言语谦逊,礼数周全,逐渐博得几分好感。
“这沈长渊倒是个明白人。”
“虽说靠了女儿进宗门,总归比那些自负的少年强。”
也有些人冷眼旁观,却因他不争不抢,渐渐也懒得讥讽了。
外门执事中有位姓程的灰袍老者,擅管药圃和灵草坊,常为杂事烦心。
沈长渊几次在他训斥弟子后默默将烂摊收拾干净,又自学识草抄写草药笔记呈上,渐得其认可。
“你这人……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程执事嘴硬,仍给他安排了灵草坊看守的差事,虽辛苦些,却可近草药、沾灵气。
沈长渊暗自感激,将那本《杂草图鉴》翻得滚瓜烂熟,每夜抄写研读不辍。
偶尔灵草坊出点小问题,他也能冷静应对,渐渐赢得一批下层弟子的好感。
“沈师兄人不错,脾气好,做事稳。”
“他会做点药膳,昨儿给我一碗止寒汤,管用得很。”
如此过了数月,沈长渊名声在底层传开,虽未成气候,却也没人再轻视。
修炼方面,他仍无寸进。
清雨每日修炼完毕,总会趁暮色将落之际用灵蝶送信而来,一会儿问他是否吃饱,一会儿叮嘱不要熬夜劳作。
“爹,入门的路我问过师尊,要靠自己一点点打磨心志。
你别急,我等你。”
这话字字真切,却也如一记重锤敲在心上。
外门内的修士,有的半年入门,有的三月一小成。
而他,数月过去,敛息尚未通达。
他夜夜自责,却从不显露于人前。
他听闻外门有位老杂役,是十余年未曾突破的三灵根修士,但善于炼体导气,于是寻上门去请教。
那老者姓仇,面如枯槁,神色淡漠。
见他诚意十足,也不多话,只丢了本发黄的《筑息炼骨篇》:“拿去看,别怪我没提醒,练此法极苦,非坚韧之人不得其门。”
沈长渊谢过,当即拿回修炼。
此法与寻常引气入体之术不同,乃是以凡人体魄炼骨通窍,强行冲开灵脉。
练之者需每日以药水泡身,再于清晨烈日下行百式锻体拳。
初期反复疼痛、皮肉撕裂者众,往往三五日便放弃。
而他每日勤练,从未间断。
身上伤痕遍布,双掌磨破,步履维艰。
可每晚接到清雨传来的灵蝶信,他都会坐在药桶中微笑回复:“爹很好。”
外门内有些弟子开始暗中注意他。
“你看沈长渊那手,是不是又磨破了?”
“天天泡药水,他真不怕废了身子?”
有人摇头:“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愿放弃。”
飞霜峰主叶冰岚偶有察觉,轻声道:“你那父亲,倒也不辱你心意。”
清雨低头笑道:“他修得慢,但从不退。”
——这是一个凡人父亲,在仙道之外,走出的一条血汗之路。
——无天赋、无背景、无机缘,唯有不退之志。
那一年,他未能入门,却在飞霜峰外门中,走出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知道,只要不放弃,哪怕再慢,也终有一日——可与她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