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廉价冲锋衣沾满泥浆，干涸板结，散发着山林泥土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引得几个早起的路人投来异样目光。
他毫不在意，饥饿感如同实质的野兽，在他胃里疯狂咆哮嘶吼，几乎要吞噬掉他最后一点理智。
身体的剧变是真实的。
昨夜走出密林后，他尝试奔跑，速度远超以往，耐力更是惊人。
但随之而来的，是远超常人数倍的消耗。
在路边小摊，他几乎花光了身上仅剩的几十块钱，狼吞虎咽地扫光了五碗米线、十个包子，才勉强压下了那可怕的空虚感。
摊主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刚从饿牢里放出来的难民。
手机终于有了信号，嗡嗡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瞬间弹出十几条未接来电提示和短信，大部分是房东催租的，还有几条是之前投过简历的公司的自动拒信。
冰冷的文字像针一样扎进眼里，提醒着他回归的现实世界是何等残酷。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寰宇集团旗下一家科技子公司的面试通知，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这是他投递的几十份简历中，唯一进入面试环节的。
林澈看着邮件末尾那个代表着顶级财阀的Logo，眼神复杂。
寰宇……苏晚晴……昨晚电视里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遥远得如同另一个宇宙。
他甩甩头，把这荒谬的联想抛开。
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清洗一下，换身勉强能见人的衣服，然后去面试。
他摸了摸干瘪的口袋，苦涩地走向镇上唯一一家便宜的澡堂。
澡堂里水汽氤氲。
林澈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泥泞，却冲不散他心中的纷乱。
他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去“看”水流冲击在皮肤上的瞬间。
意念微动，那熟悉的感觉再次降临——水流的速度瞬间“变慢”，他甚至能清晰地“捕捉”到每一颗水珠撞击皮肤后碎裂、飞溅成更微小水雾的完整过程，仿佛在看一部超慢镜头的纪录片。
皮肤上细小的毛孔、汗毛的倒伏都清晰可见。
然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大脑深处那熟悉的、尖锐的刺痛，如同无数细针攒刺！
他闷哼一声，猛地闭上眼睛，扶住墙壁才没摔倒。
信息过载！
他大口喘着气，冷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不行，得控制住……不能失控。”
他暗自告诫自己，如同驯服一头狂野的猛兽。
他尝试着只将视觉维持在比常人略强、足以看清远处细节但又不至于陷入微观世界的程度。
这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如同在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滑向深渊。
下午，林澈换上了唯一一套还算干净的旧西装，出现在寰宇子公司所在的摩天大楼楼下。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局促的身影，与周围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白领形成鲜明对比。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份因能力带来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走进电梯。
面试等候区坐满了人。
林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下意识地观察着周围。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原本模糊的细节瞬间清晰：面试官办公室门牌上微小的划痕、邻座应聘者简历上被汗水浸湿晕开的墨迹、远处饮水机水桶里气泡上升的轨迹……信息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赶紧收束心神，将视觉“焦距”拉回正常范围，专注于抑制大脑的刺痛感。
就在这时，旁边两个等待的年轻人百无聊赖地拿出扑克牌玩起了简单的抽牌比大小。
林澈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洗牌人的手。
在他刻意压制的视觉下，那洗牌的动作依旧显得有些……缓慢？
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张牌被抽出、移动、叠放的轨迹，甚至能短暂地捕捉到牌面的花色和点数！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大脑也因这瞬间的“高速”信息处理传来轻微不适，但这足以让他心中剧震！
“这能力……”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林澈！”
面试室的门打开，一个面无表情的HR助理叫到了他的名字。
面试官是个中年男人，姓杨，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傲慢。
问题很常规，关于专业、经验、职业规划。
林澈的回答中规中矩，甚至因为一夜未眠和身体异变带来的精神压力显得有些紧张和词不达意。
他能清晰地“看”到面试官杨振坤眼中迅速掠过的失望和不耐烦，看到他指尖在桌上无意识地、带着节奏感地敲击——那是某种压抑着的不耐烦的信号。
“你的经历……和我们岗位的要求匹配度不高。”
杨振坤推了推眼镜，语气公式化地准备结束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面试，“感谢你的时间，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标准的拒绝话术。
林澈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异变陡生！
窗外一阵强风毫无征兆地刮过，猛烈地撞击着高层的玻璃幕墙。
靠近窗边的一盆高大的绿植盆栽，被风吹得猛地一晃！
沉重的花盆底座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即失去平衡，朝着面试官杨振坤的头顶首首砸落下来！
“小心！”
林澈几乎是本能地低喝出声。
在杨振坤还茫然抬头、其他人甚至没完全反应过来的瞬间，林澈的身体己经动了！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纯粹是身体百倍强化后带来的恐怖反应速度！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一步就跨到了杨振坤身边。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林澈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稳稳地托住了那即将砸在杨振坤头顶的沉重花盆底部！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电影特效，花盆下坠的势头戛然而止，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晃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
杨振坤脸色煞白，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惊魂未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花盆底部，又僵硬地扭过头，看向旁边这个刚刚被他判了“***”的应聘者。
对方的手稳稳托着花盆，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没有一丝颤抖，仿佛托着的不是一个沉重的危险物，而是一个轻飘飘的纸盒。
办公室内外一片死寂，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
林澈自己也愣住了。
他完全是本能反应，根本没想到后果。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花盆的重量，但这重量对他强化后的身体而言，确实微不足道。
他更清楚地“看”到了杨振坤眼中残留的惊恐，以及迅速转化为的难以置信和……一丝探究？
同时，他也“看”到门外几个探头探脑的HR助理脸上那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他心中警铃大作——太显眼了！
这绝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反应！
“呃……抱歉，杨总，我……”林澈迅速将花盆轻轻放在一旁地上，动作尽量显得“正常”，但刚才那非人的速度己经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眼中。
他退后一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惊慌和后怕，“我……我刚好看见，吓死我了，您没事吧？”
杨振坤扶正眼镜，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狂跳的心脏。
他深深地看了林澈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劫后余生的感激，有对刚才那不可思议一幕的震惊，还有重新评估的锐利。
“没……没事。
谢谢你，林先生。”
杨振坤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摆摆手，示意助理进来处理花盆，“今天的面试……先到这里。
你的情况，我们会……再慎重考虑。”
他特意强调了“慎重考虑”西个字。
林澈知道，这份工作大概率还是没戏了，但他暴露的东西，可能比一份工作更麻烦。
他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那间气氛诡异的办公室。
走出寰宇大楼，林澈站在喧嚣的街头，阳光有些刺眼。
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门把手。
就在他推门时——“咔嚓！”
一声轻微的、但在他耳中清晰无比的脆响。
那看起来颇为坚固的金属门把手，竟然在他无意识的用力下，被他生生捏得凹陷变形，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林澈触电般缩回手，心脏狂跳。
他低头看着自己毫无异样的手掌，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力量……失控了？
这该死的果实带来的，到底是上天的恩赐，还是……一场无法预知的灾难？
他环顾西周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在他那双能捕捉到无数细微动态的眼睛里，这世界似乎变得透明了一些，却又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更浓重的、无形的迷雾。
他知道，从哀牢山走出来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己经彻底滑向了未知的深渊。
而在寰宇大厦顶层的某间办公室里，杨振坤正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拿着林澈那份简陋的简历，眉头紧锁。
他反复回想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以及林澈那快得不似常人的动作和最后捏坏门把手的细节。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犹豫片刻，最终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是我，老杨。
今天面试遇到个……很‘特别’的年轻人。
对，叫林澈……我觉得，可能需要跟苏董那边……提一句？
嗯，很特别……”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某处不为人知的监控中心内。
巨大的屏幕上分割着无数监控画面。
一个画面被迅速放大、定格——正是林澈在寰宇大厦楼下，无意间捏坏门把手后，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愕与凝重。
操作台前，一个穿着便服、气质干练的年轻女子盯着屏幕，眼神锐利如鹰。
她拿起加密通讯器，低声汇报：“‘雏鸟’初步接触现实环境，能力显现，存在失控迹象。
目标‘寰宇’，接触点：杨振坤。
是否启动二级观察？”
通讯器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冷静的女声：“继续观察，记录所有细节。
代号‘夜莺’，准备建立接触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