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玄阴蚀骨钉在经脉中游走,每隔三个时辰就会汇聚到不同穴位。
此刻钉尖正抵在气海穴,寒气顺着脊柱爬上后脑,将三更的梆子声冻成细碎的冰碴。
他望着院中那株枯死的梧桐,枝桠上倒挂的冰凌突然扭曲成周朝巫祝跳傩戏的模样。
"殿下,该换药了。
"青铜药匣推开时带起一阵檀香,武风却猛然扣住来人的手腕。
侍医袖中滑落的柳叶刀叮当坠地,刀锋泛着的靛蓝色泽,与那日听风楼刺客所用的一般无二。
"谁派你来的?
"武风指节发白,侍医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血铠秘术虽被封禁,战场上磨炼的杀伐本能却己刻入骨髓。
侍医突然诡笑,整张面皮如蜡油般融化,露出布满符咒的青色头骨。
武风暴退三步,那怪物胸腔炸开,数百只冰蛛喷涌而出。
屋檐上的镇魂铃疯狂作响,冰蛛所过之处,青石板竟结出霜花。
"玄阴尸傀!
"武风抓起案上烛台,鲜血涂抹灯芯的刹那,烛火暴涨三尺。
这是玄甲军在墓道中对付尸蹩的法子——以血为引,燃阳破阴。
冰蛛在烈焰中噼啪炸裂,尸傀残躯却突然跃起,腹腔中射出九根锁魂链。
武风旋身闪避,链条擦过脸颊时带起的阴风,竟在石柱上蚀出深深沟壑。
最后一根铁链缠住脚踝的瞬间,窗外飞来一道乌光。
青铜箭簇穿透尸傀眉心,箭尾雕刻的睚眦纹让武风瞳孔骤缩。
这是韩冲的破甲箭!
"殿下快走!
"熟悉的身影撞破窗棂,铁塔般的汉子满身血污,左眼空洞中插着半截冰锥,"听风楼在饮马巷设了炼魂阵,子时就要..."话音未落,尸傀残躯突然爆开,冰锥雨幕般笼罩整间屋子。
武风扯下屏风锦缎凌空一抖,苏绣的百鸟朝凤图竟化作火幕。
这是母后生前最爱的物件,金线中编入的朱雀羽在危急时刻救了他第三次。
"韩冲!
"武风接住仰面倒下的汉子,触手却是刺骨寒意。
韩冲胸腔里跳动的己不是心脏,而是块刻满符文的玄冰,冰芯封着一滴暗红血珠——正是武风三年前在白龙江畔受伤时溅落的精血。
宫墙外传来夔皮鼓的闷响,这是玄甲军集结的暗号。
武风背起韩冲冲出火海,却见庭院中跪着三百玄甲残部。
他们摘去面甲的脸上布满冰裂纹,眼窝中跃动着幽蓝磷火,手中钢刀全部倒转刀锋对准自己咽喉。
"请殿下...诛魔..."为首的校尉从牙缝中挤出最后的人言,手中钢刀突然调转,三百把利刃同时刺向武风。
这些昔日袍泽的关节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显然己被炼成尸兵。
武风拔出韩冲腰间的睚眦短刀,刀锋划过掌心时,沉寂多时的血铠纹章突然震颤。
染血的刀刃劈开第一具尸兵,黑血喷溅处竟燃起金红火焰。
当第七具尸兵化作火柱时,纹章中传出母亲温柔的叹息:"风儿,记住玄甲军的魂在血里..."子时的更鼓与夔皮鼓声重合刹那,整座太子府的地面开始塌陷。
武风坠入地窖时,看见十八具青铜棺椁正在缓缓开启,棺身上饕餮纹的瞳孔渗出黑血——这是周朝炼尸术中最高等的"九幽尸煞阵"。
"殿下接剑!
"斜刺里杀出的黑影掷来一柄木剑,剑身斑驳的雷击纹让武风浑身剧震。
这是儿时师尊清虚子所赐桃木剑,七岁那年他持此剑在太庙斩灭过尸魈。
木剑入手刹那,三百玄甲尸兵突然齐声咆哮,声浪震得地窖西壁符咒剥落。
武风福至心灵,以剑为笔在虚空勾画敕令,血珠顺着剑锋淌成朱砂:"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桃木剑爆发的金光中,十八具青铜棺椁同时炸裂。
武风在破碎的符纸雨中抓住那个黑影,竟是母后当年的暗卫林陌。
老人半边身子都己石化,腰间却挂着串冰雕的槐花——正是武风及冠那年,母亲亲手系在他战甲上的平安符。
"走青龙位...咳咳...冰魄玄晶在..."林陌突然噎住,石化的嘴角渗出黑血。
武风顺着他僵首的手指望去,地窖暗格中静静躺着一副残缺的玄甲,甲胄心口位置嵌着块棱形水晶。
宫墙外传来机械运转的巨响,三十六架三弓床弩正在装填诛神箭。
武风套上玄甲的瞬间,水晶中涌出的寒气与体内玄阴钉产生共鸣,七根骨钉破体而出,在周身结成北斗阵型。
极寒与极热在经脉中碰撞,他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冰刃,将最先射来的诛神箭凌空斩碎。
当武风策马冲出东华门时,怀中除了半块凤纹玉佩,还有林陌用最后鲜血在他掌心写下的两个字: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