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夜色下，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走到巷外，局促的咳嗽声过后，他的布帕上出现大片血渍。
好一会才缓过来，独自地望着天，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老乞丐拄着一根枯枝又回到了他的“家”———一座无门的草棚。
干草堆堆成的床上是一个瘦弱的孩子，正酣睡着。
…老乞丐长叹一口气，他想是时候给她寻个好去处了。
天不亮，老乞丐就叫醒了小乞丐，三下两下收好了行囊：一条破棉被，一个精巧的盒子，两只碗，一个发硬的馍以及那条破手杖。
“狗蛋，我们走。”
狗蛋正是贪睡的年纪，半梦半醒的迈着步子，颇有醉汉的模样，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问道：“爷，我们去哪啊？
不去东街那有钱公子家要饭吗？”
“去再也不用要饭的地方。”
那地方不太近，日夜兼程三日还未到。
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此刻的江狗蛋有种要驾鹤西去的幻觉。
“还没到吗，爷？
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好困啊！”
说完就躺倒在地，不消片刻，一阵匀称的呼吸声宣告着她己经进入梦乡。
是他太急了些，也该歇一会了，便在一旁坐下闭目养神。
几个时辰过去，己是下午，二人又拉拉扯扯地上路了。
一路上吃些野果充饥，喝些河水溪水解渴。
终于在第五日早晨抵达。
目的地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上山的路也只有一条人走出来的小道。
“到了。”
再往后的路就是你一个人走了，老乞丐一把将那个上了锁的木盒塞给小乞丐。
这个盒子江狗蛋总看他带在身侧不让碰也没见打开过。
“你上山去，会有人在的，把盒子给一个叫许逸的人，亲手交给他，从现在开始你就叫江天下了。”
说完站定在原地，再不挪一步。
江天下明白了，她只能一个人去，刚迈上几个台阶去，还是忍不住回头喊道：“爷，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许久才有回应，爷说等她学成本事就会来。
一路上山路湿滑，许是刚下过雨，江天下看上了一段树枝。
不曾想是这么牢固地连在主干上，右手使了七八分力都没有折下。
她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两手抓住用全身的力气把它往下压，咔嚓一声断了。
江天下也跌了个大跤，还好身上本就不干净，只是添了些泥水。
有了这根顽强的枝，江天下这一路顺畅多了，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
确实有人，有一个男人正随意地拖着扫把，见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足以让 他退避三舍。
他如临大敌般把扫帚横在身前道：“你是谁？
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我叫江天下，爷让我来找一个叫许逸的人学本事，还要拿个东西给他。”
江天下在胸口上擦了两下手，掏出一个木盒。
只见那人思忖片刻后转身拔腿就跑，江天下把小木枝一丢也追了上去，一路跑到了一座门牌前，那男人一见到牌坊就大喊：“救命啊！
有人闯进来啦——一回头看见红天下还跟在后面，于是嚷得更厉害了，明明还什么都没发生呢！
正想追上去问个清楚，一截长枪横在眼前，吓得她连退了好几步。
来人倒是气宇轩昂，反正比刚才那个撒腿就跑的好太多了，看起来这个女人能帮上她。
江天下行了个抱拳礼，看爷做过，便照猫画虎的学了过来。
“我叫江天下！”
“祝桃。”
祝桃也回了一礼“你来这里做什么？”
祝桃把长枪反别在身后。
江天下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
“我来找一个叫许逸的人，要亲手把这个盒子交给他，想学本事，我上山是因这两件事。”
祝桃瞥了身侧弟子一眼，示意她去通知掌门。
不过江天下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太方便，便唤来一位名叫章荷的人带她去沐浴更衣。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小师姐！”
如春天般明媚的女子正快步赶来，一身鹅黄色的罩袍随风摆动着，手也没闲着，一边跑一边和道旁的弟子们打招呼。
一下子似是没刹住车首往祝桃身上扑去。
祝桃早有准备，长枪一横，章荷只得扶住枪杆委屈道：“干嘛那么小气呀，抱一下怎么了？”
祝桃看向江天下道：“章荷，给她找身衣服沐浴更衣之后带她去找师父。”
“哦！”
章荷本想伸手揽着，但被江天下身上的味和独特的装扮给折服了，只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江天下跟上。
“叫我荷姐姐就好，小友你从哪里来呀？
叫什么名字？”
江天下想了想回：“我从南边的平岭来，名字是江天下。
今天真多人问她的名字，第三次了。
“噢。
就在这了，东西都给你备下了，有什么缺的喊我就成，我在门外等你。”
上一次在这样好的地方洗澡是在什么时候早己忘记了，反正无所谓。
摸索着在半个时辰后才决完，准备的衣服有些复杂，在衣绦，带子的纠缠下滑倒了。
章荷推门，隔着屏风问话。
“怎么了？”
“抱歉，可以帮我穿…”声音越来越小，章荷走进来，看见她通红的耳朵暗暗地笑了，真是可爱的小友。
一番折腾下，江天下抱着盒子来到那个叫许逸的人的书房里。
一个约西十岁的男人站在桌前，一见到江天下就迎了上来。
“你是不是见过江应灵？”
江天下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摇摇头把盒子递给许逸说：“我阿爷给你的。”
许逸颤颤地接过，转动了几下密码盘。
放在最上层的是一封信。
许逸启……信上的内容江天下没看过也看不懂，只知道他走到自己跟前，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又一遍。
眼里似有水光。
“江天下，跪下……”话语中是不容置喙的威压，她双膝一弯首挺挺地砸响了木制地板，抬头望着许逸。
“你可愿拜我为师？”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江天下磕了三个响头，一双手将她扶起。
“你出去吧。
我会让人安排好，让祝桃来一趟。
一出门就看见章荷在拨地上的草玩，见红天下来了，起身揽住她的肩：“等你好一会儿啦！
说了什么？”
“哎哎，保密的部分可不要和我说会睡不着觉的。”
“没什么，我拜许逸为师了。”
章荷突然用力地摇晃着红天下：“哇塞！
小师妹，我有新的师妹了！”
马上就兴奋地拉着江天下去参观这座盘龙山，刚走没几步，她的肚子就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章荷自然也听到了，看了一眼天色说：“明天再参观吧，这个点食香堂己经不供菜了，带你到咱院子里去吃。”
倚梅园，是许逸门下弟子的住处，不过这个时候院子里的梅花己经落地差不多了。
左拐右绕地来到一处、章荷将江天上拉到椅子上让她稍等片刻。
拿出了一把面，水烧开了将细白的面扔进去煮上，又匆匆跑到门口抓上几根葱和菜叶，草草地洗了掰成小段放进去。
最后还翻箱倒柜好一会才找到一颗鸡蛋。
面煮好了，调味只有些辣子，饿极了，也顾不上烫，笨拙地用筷子卷起一排面就送进嘴。
吃到最后己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面汤，很快连面汤都见底了。
章荷默默无言，用帕子擦去她的眼泪。
江天下说：“抱歉。”
夜半，江天下和着被子缩在床栏和墙的夹角处，这地方很好，不透风也不会漏雨，很舒服。
屋内熄了灯，只有一些月光爬了进来。
她知道爷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且自己不过是一个累赘……又一串泪珠滑落，她想：眼泪真是无用又让人讨厌的东西，讨厌眼泪打湿了衣服，所以再也不要流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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