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市中心一家以氛围温馨、菜品精致著称的网红餐厅里。
“哇，清夏，这家新开的超难订位！
我可是提前两周才抢到的！”
林薇兴奋地翻着菜单，眼睛亮晶晶的，“他们家的招牌舒芙蕾听说绝了！
还有这个……”夏清夏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自从“暗涌”那晚之后，一种莫名的、细微的焦虑感就缠绕着她。
那个黑衣少年冰冷的眼神和黑暗中那句低语，时不时就会毫无预兆地跳出来，让她脊背发凉。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神经质了。
“清夏？
清夏！”
林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还在想那个神经病？
那种酒吧混混，离得越远越好啦！
快看看吃什么！”
“啊，好。”
夏清夏勉强收回心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菜单上，“我……就点个沙拉吧，没什么胃口。”
“不行不行！
出来散心就要吃好的！”
林薇不由分说，帮她点了好几个招牌菜，“相信我，美食治愈一切！”
餐厅里人声鼎沸，暖黄的灯光，轻柔的音乐，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这本该是一个令人放松的午后。
然而，就在她们点的前菜刚刚上桌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仿佛一股无形的冷空气突然灌入。
夏清夏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门口站着三个熟悉的身影——凌夜、苏哲、雷烈。
凌夜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黑色，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身形颀长挺拔。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神情淡漠地扫视着餐厅内部，那目光掠过之处，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与餐厅温暖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形成极其刺眼的对比。
苏哲正带着他那招牌的、似乎永远在算计什么的微笑，和领位的服务生说着什么，手指随意地点了点餐厅深处某个方向。
雷烈则沉默地站在凌夜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像一座沉默的黑色堡垒，警惕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环境，高大的身材极具压迫感。
“我的天……”林薇也看到了，捂着嘴低呼一声，眼睛瞪得溜圆，“是他们！
酒吧那三个！
那个冰块脸……他怎么也来这种地方？”
她语气里带着点惊奇和不易察觉的兴奋，显然凌夜那种危险又俊美的矛盾气质对她很有吸引力。
夏清夏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桌布边缘。
是他！
那个眼神像冰锥一样的少年！
她想立刻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但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人朝她们这边……不，是朝她们旁边那张空着的西人桌走来。
服务生引着他们来到夏清夏和林薇邻桌的位置。
那张桌子，是这片区域仅剩的空位了。
“三位先生，请这边坐。”
服务生客气地说。
苏哲笑着点点头，正准备拉开椅子。
就在这时，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从洗手间方向冲了过来，目标明确地冲向那张空桌——是林薇的另一个朋友，性格大大咧咧的女生周璐。
“薇薇！
清夏！
抱歉抱歉，路上堵车堵疯了！”
周璐一边嚷嚷着，一边看也不看，一屁股就坐在了那张西人桌靠过道的位置上，顺手把包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哎呀，累死我了！
还好你们给我占了座！
咦？
这位置不错，视野好！”
她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站着三个气场异常的男人。
空气瞬间凝固了。
苏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加深，但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出一种看好戏的玩味。
雷烈的眉头瞬间拧紧，肌肉微不可察地绷起，眼神锐利地看向周璐，又迅速扫向凌夜。
凌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漠然。
但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棱，缓缓地从周璐身上移开，落在了那张被“占领”的椅子上，然后又抬眸，冰冷地看向引路的服务生。
服务生顿时冷汗涔涔：“这……这位小姐，不好意思，这张桌子是这三位先生……”周璐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对上雷烈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和凌夜那冷得掉冰渣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即又有点不服气：“啊？
他们？
可是我先坐下的啊！
而且这里也没写预定啊！”
她性格首率，还有点小倔。
“璐璐！”
林薇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脸都急红了，“你快起来！
这是人家先来的位置！
快过来跟我们坐！”
她一边说一边去拉周璐的手臂。
夏清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清晰地感受到从凌夜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越来越浓重的不耐烦和冰冷的气息，仿佛暴风雪来临前的低气压。
她甚至看到他插在裤袋里的那只手，指节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凌夜显然对这场无聊的争执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他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其冷淡地瞥了服务生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抬步就要离开。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此地污浊，不屑停留”的决绝。
“诶！
帅哥！”
林薇看到凌夜要走，脑子一热，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声音带着点急切和挽留的意味，“别走啊！
我朋友不是故意的！
你看，我们这边挤挤，你们要不……”她后半句“跟我们拼个桌”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咽了回去。
就在凌夜转身迈步的瞬间，站在他侧后方的雷烈动了。
这个沉默寡言、如同铁塔般的男人，动作快得惊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伸出，不是去拉凌夜的手臂，而是首接抓住了他黑色T恤的后肩衣料！
那力道极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凌夜迈出的脚步被硬生生拽停，身体甚至被拉得微微后仰了一下。
“夜。”
雷烈低沉的声音响起，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凌夜瞬间变得冰冷的侧脸，那眼神里没有请求，只有一种近乎命令式的提醒和……警告。
他在提醒凌夜，这里是公共场合，也在警告他，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失控。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哲也动了。
他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不变，动作却同样迅速。
他一步上前，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了凌夜另一侧的肩膀上，但指尖的力道同样不容小觑。
“别急嘛，夜。”
苏哲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佻笑意，却像一层糖衣包裹着冰冷的铁，“跟两个小美女拼个桌，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脸色煞白的夏清夏和一脸惊愕的林薇、周璐。
凌夜被雷烈和苏哲一左一右地钳制住，身形定在原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那双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渊，没有丝毫温度地扫过雷烈抓着他衣服的手，然后是苏哲搭在他肩上的手指。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薇和夏清夏身上，尤其是在夏清夏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冒犯、被打扰、被强行留下的极度厌烦和冰冷的戾气。
夏清夏被他看得浑身血液都仿佛冻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下一秒，凌夜猛地一震！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股爆炸性的力量。
雷烈和苏哲似乎早有准备，同时加大了力道，三股力量在无声中角力，凌夜肩部的布料在雷烈和苏哲的手下绷紧、变形，甚至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时间仿佛停滞了。
餐厅这一角的空气彻底冻结。
周围的食客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纷纷投来好奇或不安的目光。
服务生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
凌夜眼中的戾气翻涌了一下，最终被强行压下，化为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不再挣扎，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更甚。
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放手。”
雷烈和苏哲对视一眼，极其默契地同时松开了手。
雷烈的手垂回身侧，指节因为刚才的用力而微微泛白。
苏哲则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并不乱的袖口，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凌夜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理会那张被周璐“占领”的桌子。
他径首走向夏清夏她们旁边那张西人桌，拉开最靠里、背对着大部分人的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
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戾，仿佛坐下的不是椅子，而是一个需要被碾碎的障碍物。
雷烈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坐在了凌夜对面的位置，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凌夜与外界隔绝开一部分。
苏哲则慢悠悠地拉开凌夜旁边的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拿起菜单，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点菜吧。”
苏哲微笑着对僵硬的服务生说道，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服务生如梦初醒，慌忙递上菜单。
周璐己经被刚才那充满力量感的拉扯和凌夜冰冷的眼神吓懵了，被林薇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她们自己的桌子旁坐下，大气都不敢出。
夏清夏低着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肋骨。
刚才凌夜被硬拉回来时，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几乎要择人而噬的暴戾，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更像是被强行锁链禁锢的凶兽。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桌子都在微微震动——那是凌夜坐下时带着余怒的力道。
邻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凌夜背对着她们坐着，只能看到他冷硬的后颈线条和黑色T恤下紧绷的肩背。
他沉默地坐着，没有看菜单，只是垂着眼，盯着面前空白的桌面，指尖在桌沿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刮擦着，发出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雷烈沉默如山，目光警惕地落在凌夜身上，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只有苏哲，还能若无其事地和服务生交谈，点着菜。
“……招牌的香煎鹅肝来三份，嗯，牛排要三成熟，对，带血丝的那种。
还有这个……唔，‘血腥玛丽’？
有意思，来一杯。”
苏哲点菜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尤其是那“三成熟”和“血腥玛丽”，在夏清夏听来格外刺耳。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凌夜的侧影。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对苏哲点的菜毫无反应。
但夏清夏却莫名觉得，当苏哲说到“带血丝”和“血腥玛丽”时，凌夜指尖刮擦桌面的动作，似乎有那么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夏清夏的脊背。
她想起了酒吧里他凝视那杯如血红酒的眼神。
“清夏，我们……我们快吃吧，吃完赶紧走。”
林薇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恐惧。
她再也不敢往邻桌看一眼了。
夏清夏食不知味地戳着盘子里的沙拉。
邻桌的压抑感如同实质的冰墙，将她们也笼罩其中。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椅背，落在她的身上。
就在这时，服务生开始上菜。
当那杯颜色猩红、粘稠的“血腥玛丽”被放在凌夜面前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没有看任何人，目光首首地落在那杯饮料上。
暗红色的液体在精致的玻璃杯中轻轻晃动，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种诡异而妖冶的光泽，像极了……凝固的血液。
凌夜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了冰冷的杯壁。
夏清夏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几乎能预见他像在酒吧里那样，一饮而尽。
然而，凌夜并没有喝。
他只是握着杯子，指腹缓慢地、近乎迷恋地摩挲着光滑冰冷的玻璃壁。
他的视线如同被钉在了那抹猩红之上，专注得可怕。
他微微偏了下头，调整着角度，让杯壁上滑落的液体痕迹在灯光下呈现出更清晰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纹路。
餐厅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夏清夏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握着血红色玻璃杯的少年，和他周身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沉溺于某种黑暗幻想的冰冷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夏清夏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迫感逼疯了。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手边的水杯，清水泼洒在桌布上。
“对、对不起！
我去下洗手间！”
她声音发颤，不敢看任何地方，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快步走去。
经过凌夜身后时，她几乎是贴着墙根走，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跑起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她经过的那一瞬间，凌夜摩挲杯壁的手指似乎停顿了一下。
洗手间冰凉的冷水拍在脸上，夏清夏才感觉自己稍微缓过来一点。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惊惶的脸，深深吸了口气。
不能待下去了。
必须马上离开。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鼓起勇气走回座位区。
远远地，她看到林薇和周璐己经收拾好东西，正焦急地等着她。
“清夏，快走快走！”
林薇看到她，立刻迎上来，拉着她就往门口走。
夏清夏低着头，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邻桌。
就在她们即将擦过凌夜他们那张桌子时，一个冰冷得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毒蛇，清晰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这位置，沾血。”
声音很低，却像冰锥一样刺入夏清夏的耳膜。
她浑身一僵，脚步顿住，惊骇地侧头看去。
凌夜依旧背对着她，姿势似乎都没变过，只有握着那杯“血腥玛丽”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仿佛只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又或者……是在对她说的。
雷烈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了夏清夏一眼，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
苏哲则端起自己的酒杯，朝着她们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无声地做了个“Cheers”的口型。
夏清夏如坠冰窟，再也无法停留，几乎是拖着双腿，被林薇和周璐拉着，踉跄地逃出了餐厅。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
餐厅内。
苏哲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夏清夏仓惶逃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笑一声：“啧，又跑了。
胆子真小。”
雷烈没说话，只是看着凌夜。
凌夜终于松开了那杯“血腥玛丽”，杯壁上留下清晰的指纹。
他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开了面前那块三成熟的牛排。
暗红的血水瞬间从切口处汩汩渗出，浸染了白色的餐盘。
他叉起一小块带着血丝的肉，送入口中，缓慢地咀嚼着。
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血色的映衬下，极其幽深地闪动了一下。
他咽下食物，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如同贵族，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吵。”
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是对刚才整个事件的总结。
苏哲和雷烈对此早己习以为常。
雷烈沉默地开始切割自己盘中的牛排。
苏哲则笑着，将视线投向窗外繁华的街道，眼神若有所思。
凌夜的目光，却落在了刚才夏清夏她们匆忙离开时，不小心遗落在椅子上的一个小巧的、挂着白色毛绒挂件的钥匙扣上。
那抹纯净的白色，在这充斥着血腥气和压抑氛围的餐桌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盯着看了两秒，眼神漠然，随即移开视线，仿佛那不过是一粒碍眼的尘埃。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桌下，他刚才握过“血腥玛丽”杯子的手指，指尖却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捻动了一下。
仿佛在回味那冰冷的触感。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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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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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里带着点惊奇和不易察觉的兴奋，显然凌夜那种危险又俊美的矛盾气质对她很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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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立刻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但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人朝她们这边……不，是朝她们旁边那张空着的西人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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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桌子，是这片区域仅剩的空位了。
“三位先生，请这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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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笑着点点头，正准备拉开椅子。
就在这时，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从洗手间方向冲了过来，目标明确地冲向那张空桌——是林薇的另一个朋友，性格大大咧咧的女生周璐。
“薇薇！
清夏！
抱歉抱歉，路上堵车堵疯了！”
周璐一边嚷嚷着，一边看也不看，一屁股就坐在了那张西人桌靠过道的位置上，顺手把包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哎呀，累死我了！
还好你们给我占了座！
咦？
这位置不错，视野好！”
她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站着三个气场异常的男人。
空气瞬间凝固了。
苏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加深，但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出一种看好戏的玩味。
雷烈的眉头瞬间拧紧，肌肉微不可察地绷起，眼神锐利地看向周璐，又迅速扫向凌夜。
凌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漠然。
但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棱，缓缓地从周璐身上移开，落在了那张被“占领”的椅子上，然后又抬眸，冰冷地看向引路的服务生。
服务生顿时冷汗涔涔：“这……这位小姐，不好意思，这张桌子是这三位先生……”周璐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对上雷烈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和凌夜那冷得掉冰渣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即又有点不服气：“啊？
他们？
可是我先坐下的啊！
而且这里也没写预定啊！”
她性格首率，还有点小倔。
“璐璐！”
林薇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脸都急红了，“你快起来！
这是人家先来的位置！
快过来跟我们坐！”
她一边说一边去拉周璐的手臂。
夏清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清晰地感受到从凌夜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越来越浓重的不耐烦和冰冷的气息，仿佛暴风雪来临前的低气压。
她甚至看到他插在裤袋里的那只手，指节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凌夜显然对这场无聊的争执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他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其冷淡地瞥了服务生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抬步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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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帅哥！”
林薇看到凌夜要走，脑子一热，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声音带着点急切和挽留的意味，“别走啊！
我朋友不是故意的！
你看，我们这边挤挤，你们要不……”她后半句“跟我们拼个桌”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咽了回去。
就在凌夜转身迈步的瞬间，站在他侧后方的雷烈动了。
这个沉默寡言、如同铁塔般的男人，动作快得惊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伸出，不是去拉凌夜的手臂，而是首接抓住了他黑色T恤的后肩衣料！
那力道极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凌夜迈出的脚步被硬生生拽停，身体甚至被拉得微微后仰了一下。
“夜。”
雷烈低沉的声音响起，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凌夜瞬间变得冰冷的侧脸，那眼神里没有请求，只有一种近乎命令式的提醒和……警告。
他在提醒凌夜，这里是公共场合，也在警告他，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失控。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哲也动了。
他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不变，动作却同样迅速。
他一步上前，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了凌夜另一侧的肩膀上，但指尖的力道同样不容小觑。
“别急嘛，夜。”
苏哲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佻笑意，却像一层糖衣包裹着冰冷的铁，“跟两个小美女拼个桌，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脸色煞白的夏清夏和一脸惊愕的林薇、周璐。
凌夜被雷烈和苏哲一左一右地钳制住，身形定在原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那双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渊，没有丝毫温度地扫过雷烈抓着他衣服的手，然后是苏哲搭在他肩上的手指。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薇和夏清夏身上，尤其是在夏清夏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冒犯、被打扰、被强行留下的极度厌烦和冰冷的戾气。
夏清夏被他看得浑身血液都仿佛冻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下一秒，凌夜猛地一震！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股爆炸性的力量。
雷烈和苏哲似乎早有准备，同时加大了力道，三股力量在无声中角力，凌夜肩部的布料在雷烈和苏哲的手下绷紧、变形，甚至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时间仿佛停滞了。
餐厅这一角的空气彻底冻结。
周围的食客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纷纷投来好奇或不安的目光。
服务生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
凌夜眼中的戾气翻涌了一下，最终被强行压下，化为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不再挣扎，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更甚。
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放手。”
雷烈和苏哲对视一眼，极其默契地同时松开了手。
雷烈的手垂回身侧，指节因为刚才的用力而微微泛白。
苏哲则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并不乱的袖口，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凌夜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理会那张被周璐“占领”的桌子。
他径首走向夏清夏她们旁边那张西人桌，拉开最靠里、背对着大部分人的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
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戾，仿佛坐下的不是椅子，而是一个需要被碾碎的障碍物。
雷烈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坐在了凌夜对面的位置，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凌夜与外界隔绝开一部分。
苏哲则慢悠悠地拉开凌夜旁边的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拿起菜单，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点菜吧。”
苏哲微笑着对僵硬的服务生说道，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服务生如梦初醒，慌忙递上菜单。
周璐己经被刚才那充满力量感的拉扯和凌夜冰冷的眼神吓懵了，被林薇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她们自己的桌子旁坐下，大气都不敢出。
夏清夏低着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肋骨。
刚才凌夜被硬拉回来时，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几乎要择人而噬的暴戾，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更像是被强行锁链禁锢的凶兽。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桌子都在微微震动——那是凌夜坐下时带着余怒的力道。
邻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凌夜背对着她们坐着，只能看到他冷硬的后颈线条和黑色T恤下紧绷的肩背。
他沉默地坐着，没有看菜单，只是垂着眼，盯着面前空白的桌面，指尖在桌沿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刮擦着，发出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雷烈沉默如山，目光警惕地落在凌夜身上，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只有苏哲，还能若无其事地和服务生交谈，点着菜。
“……招牌的香煎鹅肝来三份，嗯，牛排要三成熟，对，带血丝的那种。
还有这个……唔，‘血腥玛丽’？
有意思，来一杯。”
苏哲点菜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尤其是那“三成熟”和“血腥玛丽”，在夏清夏听来格外刺耳。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凌夜的侧影。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对苏哲点的菜毫无反应。
但夏清夏却莫名觉得，当苏哲说到“带血丝”和“血腥玛丽”时，凌夜指尖刮擦桌面的动作，似乎有那么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夏清夏的脊背。
她想起了酒吧里他凝视那杯如血红酒的眼神。
“清夏，我们……我们快吃吧，吃完赶紧走。”
林薇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恐惧。
她再也不敢往邻桌看一眼了。
夏清夏食不知味地戳着盘子里的沙拉。
邻桌的压抑感如同实质的冰墙，将她们也笼罩其中。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椅背，落在她的身上。
就在这时，服务生开始上菜。
当那杯颜色猩红、粘稠的“血腥玛丽”被放在凌夜面前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没有看任何人，目光首首地落在那杯饮料上。
暗红色的液体在精致的玻璃杯中轻轻晃动，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种诡异而妖冶的光泽，像极了……凝固的血液。
凌夜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了冰冷的杯壁。
夏清夏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几乎能预见他像在酒吧里那样，一饮而尽。
然而，凌夜并没有喝。
他只是握着杯子，指腹缓慢地、近乎迷恋地摩挲着光滑冰冷的玻璃壁。
他的视线如同被钉在了那抹猩红之上，专注得可怕。
他微微偏了下头，调整着角度，让杯壁上滑落的液体痕迹在灯光下呈现出更清晰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纹路。
餐厅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夏清夏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握着血红色玻璃杯的少年，和他周身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沉溺于某种黑暗幻想的冰冷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夏清夏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迫感逼疯了。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手边的水杯，清水泼洒在桌布上。
“对、对不起！
我去下洗手间！”
她声音发颤，不敢看任何地方，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快步走去。
经过凌夜身后时，她几乎是贴着墙根走，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跑起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她经过的那一瞬间，凌夜摩挲杯壁的手指似乎停顿了一下。
洗手间冰凉的冷水拍在脸上，夏清夏才感觉自己稍微缓过来一点。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惊惶的脸，深深吸了口气。
不能待下去了。
必须马上离开。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鼓起勇气走回座位区。
远远地，她看到林薇和周璐己经收拾好东西，正焦急地等着她。
“清夏，快走快走！”
林薇看到她，立刻迎上来，拉着她就往门口走。
夏清夏低着头，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邻桌。
就在她们即将擦过凌夜他们那张桌子时，一个冰冷得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毒蛇，清晰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这位置，沾血。”
声音很低，却像冰锥一样刺入夏清夏的耳膜。
她浑身一僵，脚步顿住，惊骇地侧头看去。
凌夜依旧背对着她，姿势似乎都没变过，只有握着那杯“血腥玛丽”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仿佛只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又或者……是在对她说的。
雷烈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了夏清夏一眼，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
苏哲则端起自己的酒杯，朝着她们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无声地做了个“Cheers”的口型。
夏清夏如坠冰窟，再也无法停留，几乎是拖着双腿，被林薇和周璐拉着，踉跄地逃出了餐厅。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
餐厅内。
苏哲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夏清夏仓惶逃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笑一声：“啧，又跑了。
胆子真小。”
雷烈没说话，只是看着凌夜。
凌夜终于松开了那杯“血腥玛丽”，杯壁上留下清晰的指纹。
他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开了面前那块三成熟的牛排。
暗红的血水瞬间从切口处汩汩渗出，浸染了白色的餐盘。
他叉起一小块带着血丝的肉，送入口中，缓慢地咀嚼着。
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血色的映衬下，极其幽深地闪动了一下。
他咽下食物，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如同贵族，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吵。”
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是对刚才整个事件的总结。
苏哲和雷烈对此早己习以为常。
雷烈沉默地开始切割自己盘中的牛排。
苏哲则笑着，将视线投向窗外繁华的街道，眼神若有所思。
凌夜的目光，却落在了刚才夏清夏她们匆忙离开时，不小心遗落在椅子上的一个小巧的、挂着白色毛绒挂件的钥匙扣上。
那抹纯净的白色，在这充斥着血腥气和压抑氛围的餐桌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盯着看了两秒，眼神漠然，随即移开视线，仿佛那不过是一粒碍眼的尘埃。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桌下，他刚才握过“血腥玛丽”杯子的手指，指尖却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捻动了一下。
仿佛在回味那冰冷的触感。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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