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
刚准备去休息室喝杯咖啡,急诊科的大门突然被撞开。
"医生!快!这里有个重伤患者!"担架床的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陆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了过去。
当他看清病床上的人时,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个年轻男人,浑身是血,黑色的衬衫已经被血浸透,脸色苍白得吓人。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着惊人的清醒,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天花板,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什么情况?"陆川一边快速检查生命体征一边问道。
"车祸,但是..."护士欲言又止,"伤口不太对。
"陆川掀开患者的上衣,瞳孔又是一缩。
这哪里是车祸伤?分明是刀伤!而且从创口形状来看,是专业的手法。
"准备手术室,立刻!"陆川厉声道,"通知血库备血,患者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推进手术室的路上,那个男人突然抓住了陆川的手腕。
他的手冰凉得吓人,力道却大得惊人。
"别...报警..."男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陆川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是医生,只负责救人。
"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
当陆川缝合最后一针时,天已经亮了。
他疲惫地摘下口罩,看着病床上依然昏迷的男人。
很奇怪,明明素不相识,但这个男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即便在昏迷中,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
"陆医生,这是患者的随身物品。
"护士递过来一个密封袋。
里面只有一部手机,一个钱包。
陆川打开钱包,身份证上写着:顾言,27岁。
照片上的男人眼神凌厉,与现在苍白虚弱的样子判若两人。
三天后,顾言醒了。
陆川查房时,发现他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出神。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易碎的瓷器。
"感觉怎么样?"陆川走近病床。
顾言转过头来,目光在陆川胸前的名牌上停留了一秒:"陆医生。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格外好听。
"伤口恢复得不错,但还需要观察。
"陆川翻开病历本,"能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吗?"顾言垂下眼帘:"车祸。
""是吗?"陆川合上病历本,"可是你的伤...""陆医生,"顾言突然打断他,"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陆川挑眉:"这是在威胁我?""不,"顾言露出一丝苦笑,"是在保护你。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目光阴鸷。
"顾先生,"男人扯了扯嘴角,"听说你出事了,我特地来看看。
"顾言的身体瞬间绷紧,陆川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肉在被子下收紧。
这个反应...不太对劲。
"这位是?"陆川转身问道。
"老朋友。
"顾言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陆川注意到他的手指正死死攥着床单。
风衣男人踱步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言:"怎么这么不小心?听说你差点就...""我没事。
"顾言打断他,"你可以走了。
"男人轻笑一声,目光转向陆川:"这位医生看起来很关心你啊。
"陆川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像毒蛇一样令人不适。
"我是他的主治医生,"陆川不动声色地说,"现在是我的查房时间,请无关人员离开。
"男人眯起眼睛,似乎在评估什么。
最后他耸耸肩:"那就麻烦医生好好照顾我们顾先生了。
"等男人离开后,陆川立刻转身:"他是谁?"顾言却已经闭上眼睛:"陆医生,我说过,知道得越少越好。
""但你现在的状况...""我累了。
"顾言打断他,"想休息。
"陆川站在原地,看着顾言苍白的侧脸。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当天晚上,陆川值夜班。
他特意绕到顾言的病房,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心猛地一沉,陆川快步走进病房。
被子还是温的,人应该刚走不久。
就在这时,他听到安全通道传来轻微的响动。
陆川追了出去,在楼梯间看到了让他心惊的一幕:顾言扶着墙艰难地往下走,他的伤口显然还没愈合,每走一步都会牵动伤口,但他依然咬着牙坚持。
"你疯了?"陆川冲上去扶住他,"伤口会裂开的!"顾言却猛地推开他:"别管我!""我是你的医生!"陆川也来了火气,"你到底在逃避什么?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话音未落,顾言突然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墙角。
陆川刚要挣扎,就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
"他跑不远,分头找。
"是白天那个风衣男人的声音。
顾言的手冰凉,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但他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陆川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吓人。
等脚步声远去,顾言才松开手。
"现在你明白了?"他苦笑,"有些事,真的不能知道。
"陆川站在医院天台上,夜风拂过他的白大褂。
他摸出烟盒,却在点燃前停住了。
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后,他就戒了烟,但每当压力大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摸出烟盒。
那是个雨夜。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是他28岁生日。
急诊室送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腹部中弹,失血过多。
那人紧紧抓着他的手,说自己是警察的线人,被毒贩报复。
"医生...求求你...我女儿才三岁..."那是陆川第一次在手术台上手抖。
他拼尽全力,却还是没能救回那个男人。
当他走出手术室,看到一个小女孩抱着玩具熊坐在长椅上时,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爸爸呢?"小女孩天真地问。
陆川蹲下身,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能看着小女孩被警察带走,看着她茫然的眼神,看着她抱着玩具熊消失在走廊尽头。
从那天起,他开始失眠。
每当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个男人哀求的眼神,看到小女孩抱着玩具熊的样子。
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见自己站在手术台前,却怎么也拿不稳手术刀。
心理医生诊断他为PTSD,建议他休长假。
但他拒绝了,他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
直到现在,他每周还要去做一次心理治疗。
"陆医生?"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陆川浑身一颤,他转身看到顾言站在天台门口,脸色依然苍白。
"你怎么上来了?伤口会裂开的。
"陆川快步走过去。
顾言却后退一步:"别过来。
"陆川停住脚步,月光下,他看清了顾言眼中的警惕和...恐惧?"我只是想透透气。
"顾言靠在墙上,呼吸有些急促,"病房太闷了。
"陆川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藏在身后,这个姿势...他在防备什么?"我送你回去。
"陆川说。
"不用。
"顾言摇头,"我自己可以。
"就在这时,陆川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言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们在找你?"陆川压低声音。
顾言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陆川深吸一口气,三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那个雨夜,那个男人,那个抱着玩具熊的小女孩...他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跟我来。
"陆川抓住顾言的手腕。
"你...""我是你的医生,"陆川打断他,"我说过,我只负责救人。
"他带着顾言从安全通道下楼,七拐八拐地来到一间偏僻的储物室。
这是医院的老档案室,平时很少有人来。
"在这里等着。
"陆川说,"我去引开他们。
"顾言抓住他的衣角:"为什么帮我?"陆川沉默了一下:"因为三年前,我没能救一个人。
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
"他转身离开,却在关门时听到顾言轻声说:"小心点。
"走廊里,陆川遇到了那个风衣男人和两个同伙。
他们正在挨个病房搜查。
"你们在干什么?"陆川厉声问道,"这里是医院!"风衣男人眯起眼睛:"我们在找一个朋友。
""这里是重症病房区,没有你们的朋友。
"陆川挡在走廊中间,"请立即离开,否则我叫保安了。
"男人冷笑一声:"医生,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陆川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但他依然挺直腰板:"我是这里的医生,这里的事就是我的事。
"就在这时,保安赶到了。
风衣男人狠狠瞪了陆川一眼,带着同伙离开了。
陆川长出一口气,转身回到储物室。
顾言靠在墙上,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你发烧了。
"陆川摸了摸他的额头,"伤口可能感染了。
"顾言却抓住他的手:"你刚才说...三年前?"陆川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是啊,三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他简单讲述了那个雨夜的故事。
顾言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那个毒贩集团,"顾言突然说,"是不是叫'黑蛇'?"陆川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顾言解开病号服的扣子,转过身。
在他的肩胛骨上,有一个黑色的蛇形纹身。
"因为这个,"顾言说,"我也是'黑蛇'的线人。
"陆川感觉一阵晕眩。
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男人的纹身,那个抱着玩具熊的小女孩...一切都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所以你知道他们的手法,"陆川喃喃道,"你知道他们会报复线人...""但我别无选择。
"顾言系好扣子,"'黑蛇'最近在策划一起大案,我必须阻止他们。
"陆川看着顾言苍白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是在...卧底?"顾言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陆川的手机响了。
是护士长的电话:"陆医生,你快来急诊室!有个小女孩被送来了,情况很危急!"陆川的心猛地一沉:"小女孩?""对,大概五六岁,说是...车祸。
"陆川看向顾言,发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不是...穿着粉色裙子?"顾言颤抖着问。
护士长在电话那头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顾言踉跄着站起来:"那是我女儿..."陆川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忙碌的景象。
顾言的女儿小萱正在接受手术,情况很不乐观。
"陆医生,"护士长李梅走过来,"这是小萱的CT报告。
"陆川接过报告,眉头紧锁。
车祸造成的颅内出血比想象中严重得多,必须立即手术。
"准备手术室,"陆川说,"我来主刀。
"李梅点点头,转身离开。
陆川却注意到她的脚步有些迟疑,这在平时雷厉风行的护士长身上很不寻常。
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
当陆川走出手术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顾言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手术很成功,"陆川说,"但还需要观察24小时。
"顾言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谢谢...""不过有件事很奇怪,"陆川压低声音,"手术中,监护仪突然失灵了。
如果不是我发现得及时..."顾言猛地坐直身体:"你的意思是...""有人动了手脚。
"陆川说。
就在这时,李梅匆匆走来:"陆医生,ICU的监控系统出问题了,需要你去看看。
"陆川和顾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来到监控室,值班保安正在焦头烂额地摆弄设备:"奇怪,刚才还好好的..."陆川注意到,李梅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个细节让他心里一沉。
"李护士长,"陆川突然说,"你今晚值夜班?""啊?是...是的。
"李梅明显慌乱了一下。
"我记得今晚应该是张护士值班?""她...她临时有事,和我换班了。
"陆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但他注意到,顾言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李梅身上。
等李梅离开后,顾言低声说:"她在说谎。
""你怎么知道?""她的右手一直在摸左手无名指,"顾言说,"这是典型的说谎表现。
而且...我见过她。
"陆川一惊:"什么时候?""在'黑蛇'的一个据点,"顾言说,"虽然她戴着口罩,但我记得她的眼睛。
"陆川感觉后背发凉。
如果李梅真的是内鬼,那医院里还有多少人是安全的?第二天一早,陆川特意去查了值班记录。
果然,昨晚应该是张护士值班,但记录被篡改了。
更可疑的是,昨晚手术室的监控录像全部丢失。
"陆医生,"顾言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递给陆川一张照片,是在医院后门拍的。
照片上,李梅正在和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交谈。
"这是昨晚拍的?"陆川问。
顾言点头:"我用手机偷拍的。
那个男人...是'黑蛇'的二把手。
"陆川感觉一阵晕眩。
如果连护士长都被收买了,那医院里还有谁可以信任?"我们必须小心,"顾言说,"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我在调查他们了。
"就在这时,陆川的手机响了。
是ICU打来的:"陆医生,小萱的情况突然恶化!"陆川和顾言冲进ICU时,看到小萱的心电图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准备电击!"陆川大喊。
抢救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当小萱的心跳终于恢复时,陆川已经浑身湿透。
"这不对劲,"陆川检查着各种仪器,"药物剂量...被人动过手脚。
"顾言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你是说...""有人想杀人灭口。
"陆川压低声音,"他们知道小萱看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李梅推着药车走了进来:"陆医生,这是小萱的新药..."陆川突然注意到,李梅的手在发抖,而且...她的白大褂上有血迹。
"李护士长,"陆川故作平静地说,"你受伤了?"李梅愣了一下:"啊?没有啊...""你的袖口有血迹。
"李梅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转身就想跑,却被顾言一把抓住。
"放开我!"李梅挣扎着,"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抓了我女儿..."陆川和顾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慢慢说,"陆川安抚道,"到底怎么回事?"李梅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三个月前,他们抓了我女儿...说如果我不配合,就...就..."顾言松开手,眼神复杂:"所以你就在医院里帮他们做事?"李梅点头:"他们让我监视你,顾先生...说你是警察的卧底..."陆川感觉一阵寒意。
如果李梅早就知道顾言的身份,那...突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言脸色一变:"不好,他们来了!"话音未落,几个黑衣人已经冲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那个风衣男人。
"真是感人啊,"风衣男人冷笑道,"医生、护士、警察...多么和谐的场面。
"陆川挡在小萱的病床前:"这里是医院,你们...""省省吧,陆医生,"风衣男人打断他,"我们知道你三年前的事。
那个线人...是你没能救活的,对吧?"陆川感觉一阵晕眩,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这一次,"风衣男人掏出手枪,"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顾言突然动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风衣男人的枪。
其他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言放倒了两个。
"陆医生,带小萱走!"顾言大喊。
陆川抱起小萱,却发现李梅还瘫坐在地上。
"李护士长,快走!"李梅却摇头:"不...我女儿还在他们手里..."风衣男人趁机挣脱顾言的控制,掏出一把匕首刺向陆川。
千钧一发之际,李梅扑了上来。
"噗嗤"一声,匕首刺入李梅的腹部。
"李护士长!"陆川惊呼。
李梅却笑了:"告诉...告诉我女儿...妈妈爱她..."风衣男人拔出匕首,还想再刺,却被赶来的保安制服。
警笛声由远及近。
顾言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陆川:"你没事吧?"陆川摇摇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小萱,又看看倒在血泊中的李梅,突然明白了什么。
"顾言,"他轻声说,"我们得结束这一切。
"顾言点头:"是的,是时候了。
"陆川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梦中,他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手术台上,那个男人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陆医生...救救我..."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
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空空如也,他已经连续一周没睡过好觉了。
李梅的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刻意封存的记忆。
那些他以为已经克服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第二天,陆川照常去医院上班。
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黑眼圈更重了,手也在微微发抖。
"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