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样他就能容下我。
没想到两年后,他那和离的表妹住进府,他开始恨我入骨,怨我拆散了他们一对有情人……大雪天,他在暖阁与表妹听琴谈笑,却命人将我埋入雪堆!雷雨夜,他将娇弱的表妹搂在怀里,却将怀有身孕的我推到大树下,让我在雷暴中发抖!我遍体鳞伤,疼痛难忍,我哭喊着求裴遇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裴遇厌恶蹙眉:“沈皎,容下你,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那一晚,我血流如注,房间内,他的表妹娇喘连连,我硬撑的最后一口气,彻底消散。
我死了。
裴遇却不知,还一脚踢在我的尸体上:“少装模作样,顾皎月,你只能骗到我一次,以后,你休想再愚弄我!”后来,再后来,裴遇得知我真死了,他一瞬白头,呕血不止,声声泣泪:“吾妻归来!吾妻归来——”……1“夫人,你坚持住,奴婢这就去求国公爷,求表姑娘,一定找大夫来救你!”婢女绿竹在我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红烛则提起裙子,坚定朝外走。
我想呼喊:“别去!”沈瑶恨我占据了国公府主母的位置,害得她只能加入寒门,饱受欺凌,早就巴不得我死。
她不会让人救我,她只会落井下石!至于裴遇,他从前明明是个头脑清醒的人,可是沈瑶一出现,他对沈瑶的心疼就占据上风,他也恨我,恨不得我早死,好给沈瑶腾出位置,让他弥补沈瑶。
所以,这一趟注定是跑空,别去了,没必要,就让我安安静静地死。
可我发不出声音。
我被雷暴劈了一晚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嗓子也严重受伤,又干又痛,发不出一个字音。
我眼睁睁看着红烛出去,一着急,灵魂竟然飞起来,跟了上去。
我看到红烛刚出偏院,就被门口堆积的雪绊倒。
她重重摔在石头上,磕掉了一颗牙齿,满嘴都是血。
红烛顾不上擦,吃力地爬起来,一边喃喃:“不能停,夫人在等我。”
一边一瘸一拐地朝沈瑶居住的晴雪园走。
我心疼得直落泪,绿竹、红烛从小陪我长大,说是婢女,我们情同姐妹。
我虽然是个亲族死绝的落魄郡主,但有名头在,没吃过什么苦。
红烛她们也是一样。
但沈瑶进府后,一切都变了。
我明明是国公府的主母,却被撵去四面漏风破败不堪的偏院居住。
只因为沈瑶说,我的主院风水影响她,裴遇立刻将主院夷为平地。
紧接着,沈瑶控诉我克扣她的衣食。
裴遇二话不说,让我交出主母的对牌,将后院交给沈瑶打理。
从那后,我能领到的膳食不是冷的就是隔夜,甚至最近只有馊掉的。
红烛和绿竹抠出碎银去换馒头给我,自己咽下那猪食不如的东西。
我看不下去,愤怒去找裴遇理论。
没想到先被沈瑶拦住,几句话没说话,沈瑶身子一歪重重撞向假山。
她说是我推的她。
裴遇大怒,命人将我绑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反思。
谁想到,晚上突然出现百年不遇的雷暴。
惊雷劈在我的身上,让我皮开肉绽。
裴遇却在晴雪园中和沈瑶嬉笑打闹,后来两人亲密的喘息与娇吟更是响了一整晚!2我被劈得昏死,只剩半口气。
裴遇早上看见,却骂我装。
不许任何人管我。
是红烛和绿竹,忍着沈瑶的奚落与刁难,将我搬回去。
两个傻姑娘,想了各种办法救我,我的气息却越来越弱。
红烛把希望寄托在裴遇身上。
她没命地跑,终于,她跑到了晴雪园的门口。
守门的婆子看见她,却“砰”地一声将门关了。
红烛顾不上许多,提高音量呼喊:“国公爷,求你救救夫人,国公爷,求求你了,夫人快不行了……”晴雪园内,裴遇正在看沈瑶作画。
他突然眉头一皱,抬起脸望向外面:“谁在外面喧哗?”“我让人去看看。”
沈瑶说。
她低声吩咐了婢女几句。
很快,就有婆子端着一锅滚烫的水出来,“哗啦”,全部泼到红烛身上。
红烛被烫得惨叫连连。
沈瑶的婢女却满脸鄙夷地回去回复:“国公爷,姑娘,外面的是那顾氏的婢女。”
“不知是发了癔症还是怎么回事,竟然痛骂表姑娘,说得很难听。
还要求……”“要求什么?”裴遇声音发沉。
沈瑶的婢女低下头,怯声说:“要求国公爷给顾氏和离书,说顾氏说的,让您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哗啦!”裴遇愤怒地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在地上。
气得手背上青筋鼓起。
沈瑶脸上飞快划过喜色,接着她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表哥,不然你还是把我去送去庵堂。”
“都是我的错,要是没有我,你和顾姐姐至少还能维持表面夫妻,不至于闹到和离。”
裴遇望向偏院的方向,根本没把沈瑶的话听进去,他咬着后槽牙自言自语:“顾皎月,离开侯府,你想让谁占着你?”“我们的圣旨赐婚,你活着,是我裴遇的妻子,你死了,要葬在裴家的祖坟里!”“你休想,摆脱我!”我飘浮在空中,木木呆呆望着气得近乎失态的裴遇。
他不是很厌恶我,嫌我碍眼,碍事吗?为什么不肯放走我?“表哥,我知道你是怕皇上问责我,才让顾姐姐挡在前面。
你的苦心,我都明白。”
“以后我再也不说离开的话了,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沈瑶依赖地靠进裴遇的怀抱。
裴遇呵护地搂住她。
好一对相互依偎的壁人。
脸上有什么滚落,我没心思去看,转过身朝外面飘出去。
“啊……痛……”“国……国公爷……你不能……夫人……”红烛被泼了一锅又一锅开水。
她倔强着不肯离开,呼喊着想要让裴遇去看我一眼。
我知道,她的声音不会再传入晴雪园里,她的喊叫只是徒劳。
我拼了命地想要拉起红烛,想要告诉她,回去,回去!可是我的手从轻易地从红烛的身体上穿过,我的声音也无法被活人听见。
我只能扑在红烛的身体上,企图为她遮挡哪怕一滴滚烫的水。
五锅,六锅,七锅……红烛的皮肉都被烫得剥落,露出下面血红的嫩肉,有些地方甚至露出白骨!泼水的婆子这才停下手。
3沈瑶的婢女走出来,远远地看了一眼,捏着鼻子吩咐:“让人把她从后门运出去,卖到楼子里!国公爷的人问起来,就说——”沈瑶的婢女露出恶意满满的笑,“说她领夫人的命,以死相逼闯出去了,看方向,是往苏大人的府上去了。”
“胡说!胡说!你这贱婢!”我气得发狂,恨不得狠狠扇这胡言乱语的奴婢几巴掌。
可是我已经死了,我的怒,我的狂,我的悲伤,连风儿都比不上,压根让人感受不到。
沈瑶的婢女说完准备走,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又恶劣一笑:“红烛当初说我心思不正,肖想国公爷,把我撵出正院,害得我从夫人身边的婢女,沦落为刷马桶的。”
“今日,就先把她送到杂院去,让刷马桶的粗人们,好好招待她,叫她尝尝,我当日的苦!”听吩咐的婆子面露不忍:“这红烛全身上下都没好肉,这……”“又不是不能用,怎么,心疼,你替她?”“不不不,老奴这就去办!”婆子飞快地将红烛抱起来,送去杂院。
我想跟上,身体却被什么束缚住,不能离开后院的范围。
我只好站在距离杂院最近的院墙后。
我听见疼昏过去的红烛醒过来,惨叫声接连不断。
“放过她!”“你们这些畜生!住手!”我一边喊,一边试图冲破束缚过去。
不知是使力太过还是怎么回事,我的灵体传来割裂一般的疼痛。
我的视野开始发虚,接着我劲一松,直接被拽回了偏院。
“夫人,夫人,你醒醒……”婢女绿竹用手摸了摸我的鼻息,惊慌不已。
她一边落泪一边拼命喊我。
可我的身体已经变凉,我已经死了,回应不了她了。
“红烛怎么还没回来?我不能继续等下去,我要找人救夫人!”绿竹说着,起身往外跑。
我拦到她身前想提醒她自己逃,红烛已经出事,我不想再牺牲一个。
但绿竹和红烛、裴遇一样,看不见我。
她擦着泪快步朝外走。
不过在走到岔路口,她犹豫一下,没有选择通往晴雪园的路,而是去了裴遇的书房。
裴遇此刻并不在。
绿竹的目标也不是他。
绿竹找上了在书房做事的小厮:“四豆,我有事需要出府。”
小厮满脸为难:“绿竹姐,国公爷可是下了死令,谁敢放你们偏院的人出去,谁就打一顿发卖出去!”“四豆,你还记得你刚被买进府,又瘦又小,被其他人欺负吗?那时候冬天那么冷,其他人故意抢走你的棉衣,让你只穿单衣扫雪。
是夫人看见,心疼你,不仅给你做衣服,还把你从杂院调到书房来。”
“我现在不求你知恩报恩,我只想你给我打个掩护,让我出去。”
“夫人快不行了,我要请大夫回府救她!”绿竹说着,扑通跪下,不住磕头。
很快她的额头就青肿一片。
名叫四豆的小厮犹豫再三,一咬牙:“我只能引开角门看守的人一小会儿,能不能溜出去看你自己。”
“好,四豆,我和夫人都记你的情!”4绿竹跟着四豆来到角门。
四豆顺利把人引走,然而绿竹刚刚靠进角门,突然冲出来一群人将她围住。
脸色铁青的裴遇和沈瑶出现。
“你要去哪里?”裴遇喝问。
绿竹慌得跪下。
她胆子最小,最怕裴遇,可此刻她哆嗦着,却鼓起勇气直视裴遇,“我想——”“你想带着顾皎月的信去找苏玉龙,让苏玉龙接应顾皎月私奔,是也不是?”沈瑶娇叱。
绿竹懵了,缓了几息才想起来应该摇头。
但已经晚了,沈瑶一声令下:“搜身!”立刻有五个人围上去。
她们看似在搜查,实际上偷偷下狠手掐或者拧。
我还看见,有一个人把一封信塞进绿竹的袖口,却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慢慢抽出来,震惊地举起给沈瑶和裴遇看:“回表姑娘,真的有东西!”“我看看。”
沈瑶伸手。
裴遇却比她更快,大步走过去抢过信拆开,一目十行看完。
“顾氏!!!”裴遇气得眼珠都红了。
我飘在他身侧,被空前的无力感包裹。
别说我死了,就算我活着,也辩解不了。
因为那信上面,分明是我笔迹!可我那一手字,是自己对着字帖琢磨出来的,其中的神韵风骨,根本无人能模仿。
所以,就连我自己都解释不了。
好毒辣的局!绿竹还没放弃,流着泪喊:“夫人是无辜的,夫人没有,国公爷,夫人她已经快死了!我是要出去求医!”“国公爷,你去看一眼,夫人真的不行了!”裴遇神色一怔。
沈瑶见状,立即使眼色让人把绿竹的嘴堵上:“这婢女不仅吃里扒外还胡言乱语,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什么不行,什么快死,我看分明是顾皎月玩的把戏!想暗度陈仓,假死出府!表哥,你可不能别骗了,信就是证据!”裴遇赤红了眼,将信纸撕得粉碎。
“打!”“打死了尸体拖去偏院给顾氏看!”“这是——”“对她有二心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