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暗恋多年的夫君和他的心上人跳湖殉情了。
我倚在凭栏看着荷花池那对刺目的猩红，扬声笑了。
民间都说长公主到处强抢民男、夜夜笙歌，是生性放浪，天生恶女。我不理会，
只笑看着那位与亡夫八分像却宁死不从的男人冷了眼眸：“既不愿意，
那便将他的腿打断扔进狼园！”可后来，萧魇却用铁链将我绑在他床边，
骨节分明的指尖捏得我下巴生疼：“长公主可看清了，你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1房间琴声旖旎。绫罗红帐下，九个肖似亡夫的白衣男人匍匐在我身边殷勤调笑。
刚抢来的萧魇被下人按住强迫跪在堂间。我倚在枕上偏头含下身侧递来的葡萄，
看着萧魇笑意凉薄，“从，还是死？”萧魇本是四公主府里待考的进士，
修眉高鼻、崖岸清隽的模样与徐煜有八分相似。只是同温柔如星月一般的徐煜相比，
萧魇看着冰冷许多，也无情许多。此刻他狭长冷然的眸子望着我，满是掩饰不住的嫌恶，
仿佛我是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一般。“你不配！”萧魇薄唇微启，字字有力。琴音倏忽一滞，
满室调笑声戛然而止。我悠然漫步走到他身前，俯身掐住他下巴。他眼中似有一道厉光闪过，
几番隐忍后偏头闭上了眼睛，仿佛看我一眼也嫌脏。可笑的是，眼前这般冷漠的人，
在四公主府和仙乐被扯着分开时，怕她担心，声音几乎柔出水来。“阿月放心，
我不会让她得逞，会好好回来的。”一句话瞬间将我拉回新婚的那个晚上。
徐煜拉着他的心上人，温柔而坚定地承诺她：“放心，我心中只有你，谁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我跟在身后无论如何恳求，他都不肯分我一个回眸。他们温柔的模样那么像，
却没有一个是为我而生的。我实在不甘心。明明我是至高无上的长公主，
连当今皇帝也是我扶持上位的。凭什么我得不到所有人的爱？胸中有把火几欲将我吞噬，
气血翻涌间，我冷了眼眸：“既不愿意，那便将他的腿打断扔进狼园！”哪怕阴阳相隔，
我也决不允许他们挨一起。2我在等萧魇给我求饶，成为我的第十一个面首，
然后再寻找下一个替身。可他却说，我这般恶毒之人，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甚至爬着也要回去四公主府。我不配，那余仙月就配了？可笑，那我偏要得到他的爱，
偏要他爱上一个恶毒之人！当晚，我便将萧魇接到我隔壁房间，亲自为他疗伤治腿，
针灸上药。我开始变得小意温柔，日日在他跟前温言软语，楚楚可怜。第一个月，
他见我满眼遮不住的冷戾和嫌恶：“断腿之仇，日后萧某定会还给长公主！”我轻咬下唇，
豆大眼泪簌簌滑落。“我从小没了母亲，只要不听话父皇便会这样揍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爱一个人，我不是故意伤你的萧魇，我只是……太爱你了！”第二个月，
我小心翼翼帮萧魇针灸涂药，仿佛呵护这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他低头嘲讽我：“余悲，
你只是想让我爱上你，然后继续折辱我。”我朝他眨眨眼，
弯起一抹最纯真的笑：“阿魇哥哥，父皇起的名字太难听了，我给自己取了小名叫阿幸，
你可以叫我阿幸吗？”第三个月，萧魇的腿能下地走动了，我开心得像个孩子，
还亲手刻了个木簪送给他。他却每天站在院子里望仙望月，我便知我这三个月白费了，
他还在想余仙月那个贱人。可我有的是手段，得不到他的心，我就得到他的人！
最后一次给萧魇送药，他靠在床上，我趴在他身上深情吻他却被推开。他拿出木簪，
冷眼看着我：“昨日我问过齐安，他说这木簪，你的十个面首人手一个。“所以，
你拿我当你第十一个……面首？”齐安是我的第一个面首，也是最像徐煜的一个，
他和徐煜一样会弹琴，温润如玉。不一样的是，他待我谦逊有礼，不像萧魇，
永远对我冷眼相看。见我不答，他沉声质问:“你心里可曾……”思绪收回，我挑眉打断他，
笑意散漫：“是十二个，还有我的亡夫。”他微怔，沉默良久竟低低笑了，
带着瘆人的寒意：“所以你和他们每个人都有过这样一段时光，你果然在折辱我！
”我讨厌他这般桀骜的态度，抬手附上他的脸颊，轻拍几下：“你这样，一点也不像他了，
学着温柔点知道吗？”他冷笑着一把甩开我的手起身下床，似乎对我嫌恶至极：“余悲，
你不配幸福！”他这话叫我想起父皇，皇弟，徐煜还有我身边的这些面首……我扬声笑了，
偏头看他。“我会叫齐安教你的，如果你学不会他的样子，就别想从狼园出来了。
”3听说萧魇不肯学徐煜的样子，我又叫人抽了他二十戒鞭，放狼咬他。
然后又巴巴地捧着药膏去唤他阿魇哥哥，帮他疗伤。可他这次是铁了心跟我唱反调，
接连三次冷眼将我赶走，我也不稀罕去了。直到有一晚我被哄醉了酒误入萧魇的房间。
萧魇生得太好看了，比齐安还好看。他墨发高束，一身玄色锦袍坐在书案那抬眼朝我望来时，
气质清冷，神色疏离，宛如画中仙君。我心口忽然漏跳了两拍，
一口一个阿魇哥哥扑进他的怀里。意乱情迷间，我失魂吻了上去。
我以为萧魇会冷冷地将我推开，可他竟然满眼笑意地唤我阿幸，
声音低哑中带着我从没听过的温柔。他说：“阿幸乖，闭上眼睛……”恍惚间，
我仿佛看到了徐煜，心里想着，我竟然呢喃出声。臂弯忽然传来一阵疼痛，
我被萧魇掐得酒醒了三分。我趴在他身上抬眸，他粗重的呼吸与我带着酒气的气息交缠。
他却如往常那般黑着脸，这次甚至恨红了眼睛，隐忍在爆发的边缘。他看仙月时，
可不会是这个表情。我冷眼看着他：“怎么，不让我亲，是在给你的仙月守身如玉？
”他也笑了，抓着我臂弯的力量又紧了三分：“阿幸，你是要逼疯我吗？”“逼疯你？
”我气得发笑，“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疯！”话音落下，我嘴巴再次覆上他的唇。
意外的是，他这次没有躲，反而反客为主发狠似的在我嘴里痴咬掠夺。快窒息时，
我猛地推开他，萧魇一副就知道的样子：“怎么，我不像他，你就不亲了？”没等我说话，
他怒气冲冲来到我房间里又撕又砸地毁了一切和徐煜有关的东西。4我疯了。
将萧魇绑在狼园里，亲手抽了他二十戒鞭。萧魇也疯了，看着我抽他，竟勾了勾唇角，
低笑出声来。那笑意隐约透着某种邪狞，不光不像徐煜，连他往日的清冷也荡然无存了。
这次，我没再去帮他上药，他却在十天后主动来找我了。他语气郑重，
说明天要告诉我一件很重要的事。当晚，我就看见徐仙月和他紧紧抱在一起。我站在门外，
刚好看到萧魇的背影和徐仙月挑衅的笑脸。眼睛刺疼得厉害，
我回房间砸了所有东西也没能压住心里的怒意。我意识到，他心里只有余仙月。
所以无论我如何做，萧魇都不会为我改变，更不会爱上我。可笑的是，萧魇听见我摔东西，
竟跑来跟我解释。可我不会信了！我将匕首捅进他心脏，直视他错愕震惊的眼眸，
“你既学不会他的模样，那便去死吧！”5萧魇视角我快被她逼疯了。
起初我是厌恶她的，厌恶她嚣张、轻浮地随意折辱。可后来她在我面前落下忏悔心疼的眼泪，
小心翼翼地帮我上药，跟我说她可怜的身世……我冷嗤一声，猜到了这是她折辱我的新把戏，
心里却想着她这般善恶无常不是没有原因。我仍旧是厌恶她的，
因为时间久了她连作戏都有些不耐烦了。我的猜测是对的，我只是讨厌她的恶毒。
后来我的腿好了，我明明能走的，我却每晚盯着她的院子纠结。可我在纠结什么呢？
直到看见齐安头上那与我一般无二的丑簪子时，我突然懂了。
刺眼的痛意让我忍不住跟她对峙，可她竟直接承认了，连多一分的作戏也不愿意了。
我感觉我快被她逼疯了！我讨厌极了她透过我看亡夫的眼神，于是我偏要挑衅她，
妄图抹掉有关徐煜的一切。直到她亲手抽了我二十戒鞭。我以为那点喜欢很快就会被抽散，
可每当长鞭落在我身上一下，星星点点的血溅在她极美近妖的眉眼时。她竟勾起丝丝浅笑，
一身红衣在月色下飞扬，姿态悠然宛如曼珠沙华的妖冶。那一刻，
我耳边再也听不见长鞭的破空声，漆黑夜色里只回荡满腔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我彻底疯了，
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自己沦陷，不知何时竟低低笑了起来，逐渐狰狞疯狂。
爱上一个恶女活该是我的宿命。伤好之后，我决定换上最像徐煜的衣服向她妥协。
而这曾是我最不屑也最不愿做的事，我到底成了她第十一个面首。四公主的出现成了意外，
我不高兴，但想到她还有用并没有撕破脸。等我推开四公主，听见隔壁玉瓷炸裂的声音时，
我竟有些开心。我提前换上那身白衣去找她解释，却见她笑意凉薄如初见，
瞧见我那身白衣时鸦羽般的眉睫轻掀溢出满眼不屑。她叫我去死，一刀捅在我心脏。
我恍然大悟，明白即便我装得再像，也终究不是那个死人，她永远不会爱上我。伤口痛极了，
却不及我心里万分之一。我恨！我恨她无情冷漠，恨我与那死人几乎一致的长相，
更恨自己不受控制的心！我红着眼疯了一样将她抵在墙角，俯身看着她慌乱扑闪的眼睛，
几乎声嘶力竭道：“有朝一日，我一定找你讨回这一切！”6萧魇逃走了，
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余仙月。他骗了所有人，他会武功，而且功力很深。
我不知道他装作文弱书生到底有什么阴谋。我只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找我报仇。
我花重金买通了杀手刺杀他，又将皇弟送我的那支禁军围满整个公主府才稍稍安心。
之后我整日失魂一般烦躁不安。为了摆脱这种不安，我又开始一边笙歌曼舞，
一边寻找下一个替身。身边九个面首面露不满却欲言又止，最后齐齐看向弹琴的齐安。
琴声顿了一下又继续悠扬。齐安垂眸似是自嘲的轻笑：“她若肯听我的，
我便不会眼看着你们陆续入府……”距离有些远，我听不清他说什么，
只见他起身跪在我面前，沉声道：“齐安有罪，齐安也……有心上人了！
”笑闹伴着琴声戛然而止。我拿着匕首一步一步来到齐安身前，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我以为我会像看见萧魇私会余仙月那般愤怒，可我心里却很平静。我不敢深想，
扔下刀将齐安扶了起来：“别怕，我会成全你们。”我告诉齐安和所有面首，
想离开的都可以走，我不会计较。齐安只是扯了扯唇：“长公主，你爱上他了！”我震住，
这怎么可能，我没有。可触及齐安幽深似看穿一切的眼神时，我还是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齐安道：“要收回刺杀令吗？”“晚了。”他应该已经看见了。我目光渐沉，
最后轻笑：“加银两，再雇一批杀手！”7转眼七天过去了。刺杀成功的消息一直没有传来，
我日日烦躁不安，夜夜梦到萧魇。梦里，我找到萧魇，跟他说我喜欢他，可他却冷笑着看我，
说他爱的是仙月，然后一刀一刀把我捅死了。我被吓醒，大汗淋漓靠在床边。
齐安忽然伸手替我拭汗，我吓了一跳：“你怎么没走？”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替我端来安神热茶，等我喝完才拿出一道圣旨，“府外院里的禁军都被皇上撤了，
四公主在你府里失踪，皇上怒了。”我先是一愣而后了然。半夜送来圣旨撤了我的禁军，
皇弟这是巴不得我死。我想起当年用他给的药毒死父皇帮他登位，他便给了我一支禁军，
而这也成了他的把柄。我早该知道有这样一天了。齐安告诉我那些面首已经都走了，
但是他愿意留下来陪我，我想到他的心上人，摇头拒绝了。当晚，我蜷缩在床角，
以为今夜注定无眠了。没了禁军，我便会是那砧板上的鱼，萧魇他，会杀死我的吧？
可鼻尖传来淡淡熏香，我竟很快睡沉了，我想这是齐安留下的安神香吧。我又梦见了萧魇。
他身着墨袍上了我的床俯身掐住我后颈，逼我看着他眼睛。“长公主，
我竟值得你雇那么多杀手。”我怕得身体颤抖，发现他变了好多。
曾经高束的墨发现在披在肩头，额前漾着两缕须发，看向我时满目猩红宛如鬼魅般低声呢喃。
“啧，这么狠的心，我真想挖出来看看什么颜色！”我被他嗜血低沉的笑吓到崩溃，
用力推开他转身就跑。腰间被一只大手缠住，衣服撕裂的声音乍起，
我身上一冷后被强锢在他怀里。“不要，萧魇，不要。”我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痛苦的哀求落入他眼里竟漫出几分享受的快意。粗暴的吻在唇齿间侵略而后下移，
直至落在手臂，身上的人似乎一顿，接着低低笑开了。烛火摇曳映亮满室旖旎，
影影绰绰照出红罗垂纱上两道紧紧纠缠的人影。8此后三月，萧魇夜夜入我梦中，
与我缠绵悱恻。梦里的他极尽温柔，一声一声唤我阿幸，我渐渐将刺杀的事情抛到脑后。
直到三月后天下忽然易主，萧魇成了新帝，四公主余仙月贵为皇后。萧魇再没入我梦中，
一月后公主府被抄，我坐在朱镜前看着半褪的臂弯失声低笑，然后画上最美的容妆。
我被扔进儿时拼命想逃离的那座冷宫，冬日夜风凄冷，树影绰绰如鬼影。
当我拼命打死一只在我身上乱爬的老鼠后，冷宫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握紧藏在袖里的匕首，
看着一个黑影朝我走近，直到我看清那人。是萧魇。他的样子和我梦中竟真的一般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