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苏晴你睫毛夹借我！我那个被猫叼走了！"我扒着床沿朝下铺喊，
粉底刷在脸颊上扫出夸张的腮红。镜子里突然冒出颗毛茸茸的脑袋："腮红打成年画娃娃了。
"苏晴咬着发圈，双手正把长发挽成丸子头，"程野说新学士服到了，让我们去活动室领。
"我手一抖，刷子戳到鼻尖："现在？我假睫毛才贴了一半！
"活动室门缝里飘出薰衣草柔顺剂的味道。程野背对门口整理衣架，
深蓝袍子瀑布般从臂弯垂落，后颈被阳光晒出浅褐色的分界线。听到推门声他转过身，
学士帽的流苏扫过眉骨："林小满，
你这是......"他目光在我左眼三簇右眼两簇的睫毛间游移，"行为艺术？
""这叫分段式贴法。"我梗着脖子去够最上面的衣架，学士服袖口突然擦过耳尖。
程野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身后，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M码衣架："158穿L码是想cos扫地僧？
"苏晴噗嗤笑出声时我正踩着他AJ系腰带。深蓝缎面掠过腰间，
程野突然压低声音："等会拍航拍镜别站后排，你上次被挡得只剩个丸子头。
"他指尖若有似无擦过我手腕，"还有，口红沾到虎牙了。"暮色漫过钟楼时，
朋友圈陆续跳出九宫格。我缩在吊床里刷到程野发的航拍全景——四百人蓝袍方阵中，
我举着学士帽跃起的瞬间，裙摆像振翅的蓝尾鹊。三点钟方向，
本该操控无人机的某人却出现在镜头边缘，仰起的下颌线缀着水晶流苏。手机突然震动，
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寝室炸响。
那条评论安静地躺在点赞列表最上方："第三张左下角，有人虎牙上还有口红印。
"发送时间显示02:17。苏晴的床帘唰地拉开："林小满你空调开太高了？
脸怎么比毕业证封皮还红？"我把自己埋进枕头，锁屏界面又跳出新消息。这次是私聊窗口，
无人机的螺旋桨声仿佛穿透屏幕："明天有空吗？毕业礼物要当面给。
"附带一张照片——他工作室墙上密密麻麻的航拍图里，每张都有个丸子头姑娘，
从春樱拍到冬雪。晨光漏进窗帘时，我正对着衣柜上演第18次换装大战。
苏晴翘着二郎腿啃苹果："又不是去领奥斯卡，无人机钥匙扣需要穿露肩礼服？
"工作室门开时风铃惊惶作响。程野背对门口调试三脚架，后颈新生的发茬浸在蜜色阳光里。
那件沾着丙烯颜料的工装裤分明是初见时他拍社团招新的装扮，现在闻起来还混着薰衣草香。
"毕业礼物在保险柜。"他转着密码锁的指尖停驻，"你生日。"金属门弹开的瞬间，
我的呼吸卡在喉咙——褪色的电影票根，融化的星空棒棒糖，还有37张被塑封的拍立得。
2019.3.21 樱花大道我蹲在粉白花雨里捡笔记本，
发梢沾着花瓣2020.11.8 图书馆天台我踮脚够被风吹跑的围巾，
像只扑棱的企鹅2021.4.15 实验楼拐角我抱着摔碎的石膏像哭花眼妆，
鼻尖蹭着石膏灰"每次说去拍空镜都是骗人的。"程野的喉结在光影里滑动，
"无人机有自动追踪功能，只要输入你的运动轨迹..."他忽然抓起我的手按在心跳位置，
"现在它好像故障了。"玻璃柜突然发出蜂鸣，那架伤痕累累的无人机缓缓升起。
螺旋桨搅碎的光斑中，投影在墙上的不是校园风景，
论赛偷吃糖果鼓起的脸颊停电夜用手电筒在墙上比划的兔子剪影"这些...都是自动抓拍？
"我的指尖拂过墙上一帧帧时光标本。
程野的叹息轻得像云影："从大二借走你的校园卡开始，追踪程序就停不下来了。
"窗外忽然传来轰鸣，上百架无人机掠过晴空。我仰头看见天幕正在被光点书写秘密，
那些年他藏在取景器后的目光终于挣脱枷锁，在苍穹拼出最坦荡的告白。
苏晴的语音恰在此刻炸响："程野你是不是偷了我洗衣房的柔顺剂！
等等...天上怎么有我的表情包？！程野的耳尖漫上霞色："备用电源接错线路了。
"他低头为我戴上一串冰凉，银链坠着的不是宝石，而是微型储存卡，"你错过的所有镜头，
现在要亲自验收吗？"我忽然想起昨夜他评论里的时间密码。02:17，
原来是π的小数点后四位，永无止境的循环里，早有颗星星偏离了既定轨道。
银质储存卡触到锁骨时，程野的指节正压着遥控器快进键。投影仪吞吐的光尘里，
2018年9月6日的影像雪花般绽开——那分明是我们相遇前的深夏。
画面上穿碎花裙的姑娘正在翻越铁艺围栏，丸子头卡在蔷薇花枝间晃悠。
我猛地捂住嘴："这是开学前偷溜进校拍写生的那次！""校保卫处说有个'可疑分子'，
我的无人机第一次挂彩。"程野指着画面边缘冒烟的螺旋桨，"你扔过来的水蜜桃正中红心。
"他颈侧薰衣草香突然浓烈起来，那年被我误认为保安的追逐战，
原是他人生最惊心动魄的航拍。储存卡第19个文件夹标注着故障修复。
暴雨中的篮球场，我蹲在积水边拼凑被撕碎的手稿，程野的镜头在雨幕中颤抖成虚焦的光斑。
"那天无人机进水短路。"他喉结滚过潮湿的叹息，"我冲下楼时只捡到你落下的钢笔。
"拉开抽屉的瞬间，我认出笔帽上干涸的橙子味棒棒糖——正是辩论赛被他没收的那支。
苏晴的尖叫突然穿透门板："程野你完了！柔顺剂配方被无人机群读成代码了！
"窗外紫藤花架正在诡异扭动，每朵花苞都吐出淡紫色泡泡，
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个微小彩虹。程野的编程本从书架跌落，
心理课作业：论持续性视觉追踪是否属于病理性依恋——以DSM-V诊断标准为参照。
日期停在三年前的今天，教授批注红得刺眼："个案对象特征与描述者高度重合，建议复查。
""所以这些..."我指着铺满整面墙的时光标本，喉咙像塞进整朵木棉。
程野突然摘下眼镜，常年藏在镜片后的泪痣露出来："上周我去做了脑部扫描。
"他调出手机里的三维成像，海马体位置闪着星云状光点，"医生说这里储存的视觉记忆，
是普通人的170倍。"暮色顺着百叶窗爬进来时，
第37架无人机开始循环播放校广播站录音。我听见自己大二主持午间节目时念错的诗句，
程野的轻笑声被悄悄剪进声波纹里。原来那年点歌栏目突然增加的《贝加尔湖畔》点播量，
是他写给银河的摩斯密码。"现在要关机吗？"我指着他疯狂跳动的智能手环。
程野把额头贴在我手背，体温透过银链传来圆周率的波动："来不及了，
从你翻进校门那刻起，我的视觉神经就中了病毒。"苏晴踹开门时，
我们正被薰衣草味的彩虹泡泡淹没。她举着粘满柔顺剂结晶的手机："姓程的！表白就表白，
为什么无人机要循环播放我穿海绵宝宝睡衣倒垃圾的视频？！
"程野的声音闷在我肩窝："因为...那晚小满帮你代班。
"他举起偷拍的画面——我趿拉着苏晴的洞洞鞋，头顶歪歪扭扭的丸子头，
正在月光下把她的外卖盒藏进灌木丛。储存卡突然发出提示音，终极文件夹正在自动解压。
标题是闪烁的荧光粉：未来时态.avi。
预览图上的婚纱设计稿惊得我打翻咖啡杯——头纱边缘绣着的，
正是程野工装裤上永远的薰衣草渍。投影光束突然分裂成DNA螺旋，
程野的编程本在强光中自动翻页。
泛黄的纸页间升起全息设计图——蕾丝头纱缠绕着无人机航线，
婚纱下摆电子墨水屏正在循环播放储存卡里的四季。"这是...神经可视化模型？
"我触摸悬浮在空中的3D图纸，薰衣草色光粒顺着指尖攀爬。
程野的体温透过衬衫传递着不规则的余弦波："脑部扫描那天，
医生建议把过剩的记忆具象化。"苏晴突然把柠檬冰砸在投影幕上："先解释这个！
计图腰封处的编码——SuQin_SpongeBob_20200405.avi，
"用我的黑历史当装饰纹理？""因为那天..."程野调出隐藏图层，
月光穿透时空褶皱落在画面中央。我正蹲在灌木丛前给流浪猫系围巾，
苏晴的海绵宝宝睡衣在五十米外亮成灯塔，"你睡衣的反光材质，提供了绝佳的夜间补光。
"储存卡在此刻完成最终解压，无数个程野的视角从虚空中浮现。
我看见自己躺在解剖室打盹时，他隔着气窗调整焦距；冬夜便利店值勤，
热饮白汽在他镜片结成冰花；甚至大三抑郁症复发躲在器材室那晚，
通风管道始终亮着无人机的呼吸灯。"这些不是追踪程序。"程野的智能手环开始报警，
海马体投影膨胀成星云，"是我的视神经在擅自拍摄。"他扯开衣领，
后颈晒痕竟是与无人机遥控器相同的序列号，"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永远穿立领衬衫。
"窗外无人机群突然集体俯冲，柔顺剂代码催化出巨型薰衣草气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