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是公主也可以是自己的女王

清晨五点，雕花镀金的床头钟刚敲完第三声，我就被宫女们七手八脚地按在梳妆台前。

雕花镜里映出我鸡窝似的头发和黑眼圈，活像被猎人追了三里地的倒霉兔子。

"公主殿下，该敷珍珠粉面膜了。

"宫女翡翠举着羊脂玉调羹，碗里的珍珠粉白得像刚下的雪——可惜我昨晚在里面掺了半把胡椒粉。

"先喝燕窝粥。

"另一个宫女琉璃端来青瓷碗，碗底沉着三颗饱满的桂圆。

我盯着桂圆突然咧嘴一笑，昨晚我往每个桂圆核里都塞了会爆浆的树莓酱，现在它们看起来像三颗等待爆炸的小地雷。

就在我准备表演"公主的早餐恶作剧"时，寝宫的紫檀木门被推开了。

来人穿着月白色锦缎长袍，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墨发用玉冠束起，眉骨锋利得能削断弓弦，正是我那倒霉催的太傅谢砚之。

"公主今日要学的是——"他展开象牙笺，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琴弦，"持盏礼。

"我夸张地捂住耳朵："谢太傅，大清早听您念礼单，比听乌鸦叫还难受。

"谢砚之充耳不闻，示意宫女呈上鎏金茶盏。

那茶盏我认得，是去年西域进贡的珍品，盏底刻着缠枝莲纹，此刻正稳稳当当搁在翡翠托着的锦帕上。

"拇指与食指轻扣盏沿，手腕需如弱柳扶风——"他话未说完，我突然伸手碰了碰茶盏。

意料之中的脆响过后，茶盏碎成八瓣，翡翠吓得脸色煞白，锦帕里滚出只湿漉漉的青蛙。

"呀，原来茶盏里藏着青蛙王子。

"我蹲下身戳了戳青蛙屁股，它呱呱叫着蹦到谢砚之脚边，"太傅，要不您亲它一口？

说不定能变回真王子呢。

"谢砚之垂眸看着脚边的青蛙，喉结微动："公主可知，损毁贡品该当何罪？

""知道呀，"我仰起脸笑出酒窝，"不过太傅昨儿教过我，君子不迁怒，不贰过。

您看这青蛙多可怜，要不咱们给它办个茶盏葬？

"谢砚之沉默片刻，弯腰捡起青蛙放进琉璃的燕窝粥碗里："今日晨课改上《庖厨经》，公主可愿学做宫保蛙丁？

"我打了个寒颤，这男人居然比我还能演！

正琢磨着怎么回嘴，窗外突然飞进只五彩鹦鹉，扑棱着翅膀落在我肩头，嘴里还叼着半片玫瑰花瓣。

"晚晚真漂亮！

"鹦鹉突然开口，嗓门大得像敲铜锣。

我差点笑出声——这是我昨天在御花园救的傻鸟，特意教了它一整天这句彩虹屁。

谢砚之眉心微动："公主何时养的宠物？

""昨儿在梅林捡的，"我捏了捏鹦鹉爪子，它乖巧地吐出花瓣，"您看它多聪明，还会夸人呢。

要不送给太傅当书签？

您看书时它能趴在书页上念谢砚之真帅，多解闷。

"鹦鹉歪头看了眼谢砚之，突然扑棱翅膀喊："木头！

木头！

"我差点笑到打翻妆奁，谢砚之却神色自若地从袖中取出个小竹笼："巧了，卑职今早刚捕了只会背《礼记》的画眉，原想送公主解闷。

"我眼睁睁看着他打开竹笼，里头跳出只灰扑扑的小鸟，张嘴就是："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停！

"我连忙捂住鹦鹉耳朵，"谢太傅，您这是想让我的宝贝变成之乎者也复读机吗？

"谢砚之挑眉："公主既知玩物丧志，为何还纵容宠物扰乱课堂？

"我忽然凑近他，闻见他衣摆上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衬得他冷白的脸多了分人情味。

"因为......"我故意拖长声音，看他耳尖微微发红，才慢悠悠道，"太傅比画眉有趣多了，不如咱们换个玩法？

"话音未落，我猛地抽走他腰间玉佩，转身就跑。

谢砚之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招，愣了半秒才追上来。

我踩着十二厘米的花盆底鞋在寝宫里狂奔，听见身后传来他隐忍的声音："公主莫要胡闹！

""追上我就不胡闹！

"我举着玉佩躲到屏风后，瞥见案几上摆着谢砚之的公文匣。

灵光一闪，我迅速掀开匣盖，里面掉出张宣纸——居然是幅未完成的山水画卷，落款处写着"砚之"二字。

"原来太傅会画画？

"我举着画卷晃了晃，"这山画得像馒头，水像鼻涕，不如我帮您改改？

"谢砚之终于追上我，伸手要抢画卷："公主放下！

"我踮脚把画卷举过头顶，却忘了自己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地晃了晃。

谢砚之伸手扶住我的腰，触感柔软得像团棉花糖。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红得快滴血，连睫毛都在发抖。

"谢太傅心跳好快，"我歪头看他，故意用指尖戳了戳他胸口，"难道是怕我把您的馒头山拿去卖钱？

"谢砚之猛地后退半步，耳尖红得能煮茶叶蛋："公主请自重。

""自重多没意思，"我把画卷塞回他怀里，趁机从袖中摸出颗糖塞进他嘴里，"尝尝看，草莓味的，比您的木头脸甜多了。

"谢砚之猝不及防含住糖，瞳孔微微收缩。

我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人绷得太紧，像根随时会断的琴弦。

于是我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太傅知道吗？

昨晚我在您的熏香里加了茉莉花，这样您梦见我时，连呼吸都是甜的。

"他猛地后退，糖块在嘴里发出"咔嚓"声。

我满意地看着他耳尖的红晕蔓延到脖颈，这才施施然坐回妆台前，任由翡翠给我插金步摇。

"公主，该去上礼仪课了。

"谢砚之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像浸了冰水的铜锣。

我对着镜子调整步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了太傅，昨晚我让小厨房给您炖了莲子百合粥，记得喝啊。

"他愣了愣："为何送粥？

"我无辜眨眼："您昨晚批改奏折到子时，我怕您虚火上旺，特意加了点......"顿了顿，我笑得像偷腥的猫，"蜂蜜。

"其实除了蜂蜜，我还加了三钱合欢花。

不过这话我没说出口，只看着谢砚之耳尖的红一首蔓延到领口，心里乐开了花。

礼仪课在御花园的九曲桥畔。

当我穿着十二层襦裙踏上桥时，看见桥下的锦鲤突然集体跳出水面——大概是被我腰间挂的十八个香囊熏得受不了。

那些香囊里装的不是香料，而是我昨天晒干的橘子皮、桂花叶，还有半把花椒。

"公主需谨记，步态要轻，如春风拂柳。

"谢砚之站在桥头，手里捧着本《公主步态详解》。

我提起裙摆，故意走得像踩高跷。

十二层裙摆扫过桥面，惊起几只麻雀。

走到桥中间时，我忽然停住，指着桥下喊："太傅快看，有鱼在跳舞！

"谢砚之无奈抬眸，就在这时，我猛地提起裙摆——藏在裙撑里的三十只蝴蝶扑棱着翅膀飞出来，红的黄的蓝的，瞬间把谢砚之围了个严严实实。

"公主！

"他挥袖驱赶蝴蝶，发间还落了只蓝蝶，"这成何体统！

""这叫蝶舞九天，"我强忍住笑，"是我特意为太傅准备的欢迎仪式。

您看，连蝴蝶都觉得您比花美呢。

"谢砚之终于忍无可忍，大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按住我肩膀："公主若再胡闹，卑职只好......""只好怎样？

"我仰起脸看他，睫毛上还停着只白蝶，"罚我抄《女戒》三百遍？

还是......"故意凑近他耳边，"罚我陪太傅看一晚上星星？

"他猛地后退，踩断了桥上的一块木板。

我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两人一起踉跄着靠在桥栏上。

他的呼吸拂过我发顶，带着草莓糖的甜香，而我的指尖能感受到他手腕下跳动的脉搏，快得像受惊的兔子。

"公主......"他声音发哑，像含了口碎冰。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像春雪初融时的溪水。

于是我松开手，从袖中取出块帕子，轻轻擦去他发间的蝴蝶："逗您的，太傅别生气。

"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星星的事，我是认真的。

"谢砚之猛地转身，快步走下桥去。

我看着他挺首的背影，发现他腰间的玉佩不见了——不知何时被我顺到了手里。

玉佩上刻着朵莲花，触手生温，像他刚才按在我肩上的掌心温度。

"公主，该练持盏礼了。

"他站在桂花树下，声音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我晃了晃手里的玉佩，慢悠悠走下桥："先说好，这次茶盏里要是再跳出青蛙，我就......""就怎样？

"他转身看我，晨光穿过桂花叶落在他脸上，碎成点点金斑。

我忽然凑近他，将玉佩塞进他领口："就罚太傅陪我去偷御膳房的糖蒸酥酪，吃完再给我画幅月下偷酪图。

"谢砚之瞳孔微缩，我趁机后退两步，提起裙摆行了个标准的公主礼："太傅，开始上课吧。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嗯？

"我歪头笑出小虎牙："要是您再板着脸，我就往您茶里加跳跳糖，让您每张嘴说话都噼里啪啦响。

"他看着我，终于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那抹笑像春雪初融时的第一缕阳光，虽然短暂，却让整座花园都亮了起来。

这才对嘛，我想，木头太傅偶尔笑笑，可比那些破礼仪有趣多了。

至于当公主什么的......先让我把谢砚之这块木头焐热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