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同请来的神婆这样说时,她摸了摸我的头,用那种怜爱的眼神哄着我喝下了一碗符水。
那水又酸又涩,不知道是什么符,有没有卫生许可证。
我一边想着,一边难以下咽的下咽。
但是当晚,忆还是入了我的梦。
今夜他成了一只猫,扑进我的怀里,嘤咛个不停。
为什么我知道那是他?
嗯……大约是那颗鲜亮的朱砂痣。
画上的他是以人形显现的,那颗漂亮的痣在眼角,按照玄学的说法,那是颗泪痣,又叫“好哭痣”。
他还是来还泪的,就像红楼梦中的林黛玉那样,极具宿命感的说法。
在我刚带走那幅画,还没有入梦前,我是这么想的。
但如今,今时不同往日。
我顺着它的毛,从远处看,这一定是和谐而温馨的一幕,它显得那样的乖顺。
但谁又知道,我心里却想着是,玄学这套走不通,至少还能走科学。
明天一定要找个医院的医生替我看看,这次不惜一切代价,花大价钱也要挂专家科。
忽然,它漂亮的蓝色眼眸就静静地盯着我,像是看穿了些什么。
我有些心虚地继续抚弄着它的皮毛,它说,“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
何来这一说。
我的脑子转的很快,立刻反应过来,它是说,今夜时间不多了,大约,天亮了?
我抱起它亲了亲,“再见。”
如果运气好的话,明天大概不会见了。
《see you again》不允许出现在我的歌单。
醒来时才凌晨五点,天微亮,我打着哈欠浇完花,又一次注视了那幅画。
它叫《忆》,是祖父的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哪一位亲戚带回来的大师之作。
我不是学美术的料子,关于这些工艺,我一窍不通。
如果你让我做个赏析,那更是天方夜谭。
不过它的来历,我倒是可以说上一说。
前几年祖父去世时,大部分遗物都被捐掉。
而我想起年少时让我惊艳的那幅画,便动了私心藏了下来。
毕竟画中那位帅哥实在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可不觉得祖父九泉之下会觉得我不上路子。
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从带回画的第一天起,我就做了一场梦。
那是一场醒不来的梦。
我并不知晓我是醒着还是睡了,只是黑暗包围中,我睁不开那双眼睛。
水声、风声,还有些嘈杂的声响将我覆盖。
我想大声尖叫,可是喉咙却如同被堵住了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像是小船儿带着我飘荡,不知道归向何方。
首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出现,他说,“好久不见。”
那是一个我没有听过的声音,如果硬要说是小说中爱说的那种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的话,我甚至都觉得牵强。
因为我、毫无熟悉感。
“不要害怕。
我在这里。”
这句话像有奇妙的疗愈能力,竟真的让我乱糟糟的心变得平和起来。
忆,你是谁呢,我问。
……“第32号患者,楚箐,请于3号就诊室就诊。”
坐在椅子上的我差点激动的滚落下去,不愧是市医院的专家号,竟然让我足足等了三个小时。
天知道我有多困。
好了,现在我该想想,怎么跟医生委婉讲述让他不至于觉得我是真的精神病了。
“多梦?
楚小姐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倒也不算。”
我打了个哈欠,“熬夜加班更文算吗。”
全职作家的命不是命,我越来越怀念当初上学时那个天天做鸽王的自己了。
“哦。
那开些安神的药?”
他试探性地问我。
我抬头看了眼他,怎么回事,还挺年轻帅气的,约莫二十多岁居然就坐专家位了,靠不靠谱,不会是关系户吧。
我心中蛐蛐了一阵,但我脸上仍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我说,“好的。”
实际上我知道,这些药对我而言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果然,又失败了,我想。
“他是谁?”
“啊?”
听到声音,我吓了一大跳。
抬头却发现医生在用那种惊奇的眼神看着我,“楚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
个屁。
因为我看见,忆就靠在他背后的墙上,漂亮的蓝色眼眸里满是戏谑。
好吧,我有些后悔昨天哄他时说了再见。
医生像是有所察觉般回头望了望,他紧皱着眉头,看了几秒,面色又恢复如初。
“楚小姐,你的身体状况没问题,不过……”他顿了顿,如同平日里所遇见的那些发小广告的人的典型开场。
“有些事我不太方便说,楚小姐,这是我师傅的名片,他是正经的茅山派弟子,我道行太浅,”他压低了声音,“但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楚小姐,你大约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有些欲哭无泪,在忆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名片。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的班主任在你背后静静地看着你,而你不知情的同桌却在给你递梦寐以求的音乐专辑。
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我道了谢,快速离开了诊室,离开前,我特意看了看那位小医生的名字。
唐临。
哟,按照江湖剧本的开场,我猜他应该会暗器。
一首到入梦前,忆都没有再出现过。
倒是我心虚了许久,心中大石悬而未决又未决。
入梦时,我竟有些难得的心安感。
对于忆,我很难描述那是种怎样的感觉。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不是人类,是山野精怪,是神仙,是幽魂?
具体是什么品种,我不知道。
但人对于与自己不同类的事物,就是会有对未知的恐惧,不是吗?
我害怕他,畏惧他,可那些我无法控制的梦境中,我也只有他。
于是我依赖他,依靠他,还有那张漂亮的脸,我喜欢他,爱他。
可我在梦中却又不曾被同化,我希望这一切消失,恢复到最初的平静。
所以我也想,杀掉他?
吗。
只要忆死去,我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失去这些怪异而又荒谬的梦。
那样很好。
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