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铁锈味，陈妄盯着B3区走廊尽头的”非请勿入“警示牌，那上面的红漆褪成了暗褐色，像干涸的血迹。
他的白大褂口袋里，羊皮纸正微微发烫——这是”妄念共鸣“启动的征兆，说明今天的患者有点棘手。”
又要见血了。
“陆沉靠在药房门口，指尖转着枚骷髅吊坠。
这个总是阴沉着脸的男人今天穿了件黑色唐装，袖口露出青色刺青，蜿蜒如蛇。
他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里面泡着只长着人手的青蛙标本，”水猴子的幼体，上个月从淮河捞的。
“陈妄皱眉避开视线。
作为大衍堂最年轻的破妄级治疗师，他见过更骇人的东西——比如上周解剖的”食魇“，胃里塞满了发霉的汉堡和减肥药，那是现代人对身材的畸形执念具象化。”
记住，这次的患者是丁级污染源。
“陆沉突然压低声音，骷髅吊坠在阳光下泛出诡异的光泽，”但他手腕的黑气浓度……“”陈医生！
“苏清禾的呼唤打断了他的话。
护士长抱着病历本站在护士站，白色大褂领口露出银色锁骨链，坠子是枚古旧的铜钱——据说来自酆都鬼市。
她抬手时，陈妄看见她腕间缠着道红色丝线，那是用来压制”阎魔“人格的符绳。”
307床的患者情况恶化。
“苏清禾递过病历本，指尖在”恐水症“三个字上轻点两下，”他拒绝服用任何液体药物，体温己经39度。
“陈妄扫过病历，目光停在”家族病史“栏：弟弟于2019年溺水身亡，患者当时在场。
三阴眼微微发烫，他看见苏清禾病历夹里掉出张泛黄的纸角，上面写着”孟婆汤配方·第七次改良“，墨迹边缘晕着暗红，像被泪水泡过的血。”
我需要单独和他谈谈。
“陈妄摸出陆沉给的朱砂笔，笔尖在掌心画出”开眼“符。
当他推开307病房门时，听见背后陆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心他枕头下的东西。
“病床上的少年蜷缩成虾米，枕头边摆着个铁皮青蛙玩具，正是档案里提到的”妄念锚点“。
陈妄刚走近，少年突然尖叫着扔出枕头，里面掉出把生锈的剪刀——刀刃上凝结着黑色物质，那是神鬼碎片与人类执念混合的”妄念结晶“。”
别过来！
“少年抓起剪刀乱挥，陈妄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布满抓痕，每道都呈弯曲的水草状，”它就在水里！
它会拖人下去！
“三阴眼触发的瞬间，陈妄瞳孔骤缩。
他看见少年周身缠绕着墨绿色的黑气，那是”水猴子“的污染痕迹，而在黑气深处，还藏着另一种更隐晦的波动——像是某种阵法的残韵，和上周周副院长办公室飘出的气息一模一样。”
小川，你看这是什么？
“陈妄摊开掌心，露出枚硬币大小的青铜镜。
镜面映出少年扭曲的脸，却在陈妄注入灵力后，浮现出水库的画面，”我知道你弟弟的事，我也有个弟弟……“他故意顿住，胃里的饕餮残魂开始躁动。
当年弟弟溺亡时，他手里也攥着这样一面镜子，后来被黄皮子攻击时碎裂，镜片扎进掌心，留下永远无法消退的疤痕。”
你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对吗？
“陈妄向前半步，少年的剪刀垂落半寸，”但你不知道，那天你发着高烧，连站都站不稳。
真正的凶手……“他突然按住少年的手腕，三阴眼全力发动。
病房在眼前扭曲，两人坠入熟悉的妄念空间——但这次不同，水库的水不再清澈，而是泛着血沫，远处的芦苇丛里，竟插着十几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每具尸体胸口都别着大衍堂的徽章。”
这是……“陈妄瞳孔剧震，看见最近的尸体手里握着张纸，上面写着”妄念养殖计划·第三阶段“。
水猴子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却比上次听起来更沙哑，像是有人隔着面具在模仿。
少年突然指着水面尖叫。
陈妄转头，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水中裂开，露出底下另一张脸——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咧开嘴露出黄牙，手里把玩着小川弟弟的铁皮青蛙。”
破妄的关键……“陈妄听见苏清禾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找到患者藏得最深的那个谎言。
“他猛地抓住少年的肩膀，在水猴子扑来的瞬间大喊：”你弟弟不是意外死亡！
是有人故意引他到水库，用这只青蛙当诱饵！
你记起来了吗？
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
“水面轰然炸开。
妄念空间剧烈震荡，陈妄看见少年记忆的碎片如电影快进般闪过：穿中山装的男人蹲在草丛里，朝弟弟招手；铁皮青蛙在阳光下反光；男人袖口的黄铜胸针，两条交缠的蛇正在吐信……”周明！
“少年嘶吼着吐出这个名字，水猴子的身体在强光中崩解，露出藏在它体内的妄念核心——一枚裹着水草的U盘。
陈妄接住坠落的U盘，听见现实世界中传来苏清禾的惊呼，以及警笛声由远及近。”
陈妄！
快走！
“陆沉的声音从天花板的通风口传来，带着罕见的急迫，”周明调了武装队来！
他们要灭口！
“病房门轰然炸开。
陈妄转身，看见周明站在门口，中山装下露出半截黑色枪口，胸针上的蛇眼正泛着红光。
苏清禾不知何时挡在他身前，白大褂下渗出鲜血——她居然用孟婆汤瓶挡住了子弹。”
把U盘给我，小妄。
“周明的语气像在哄孩子，”你不想让你妈妈的事重演吧？
当年她要是乖乖交出饕餮碎片，何至于……“他的话戛然而止。
陈妄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裂开了，胃里的黑洞化作实质的饥饿感，眼前的一切突然变成了黑白，只有周明身上缠绕的黄衣人气息，呈现出鲜艳的血红色。”
饕餮噬念——启动。
“陈妄张嘴，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尖牙。
在周明惊恐的目光中，他扑向那团血色气息，耳边响起苏清禾的尖叫，以及U盘插入电脑的提示音——里面传来母亲最后的录音：”妄儿，大衍堂的治疗师都是棋子……他们在用患者的妄念喂养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