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展柜里那尊月光女神雕像折射的冷光,与他递来热美式时指尖残留的温度,一首在记忆里反复纠缠。
不过有一些回应不了的感情,也许慢慢的沉寂下去对双方也挺好的,就像咖啡杯底沉淀的糖霜,永远埋在苦涩之下。
不过大鹏这小子却是不这么想,管我愿不愿意,周六日都得去帮他干活儿。
“兄弟!
这次文旅宣传片可是区里重点项目!”
他在电话里扯开破锣嗓子,“你想想,你要是扛着相机往那一站,专业感不就拉满了?
晚上请你吃老巷子里那家烤肉,荤素管够!”
吃大餐是次要,主要还是周末也无聊,现有的视频素材也被我消化得差不多了,去拍一些其他行业的工作状态也不错,所以等到周六一早我就收拾好自己带上相机出门了。
七月的蝉鸣撞在政府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细碎的烦躁。
我抱着三脚架穿过旋转门时,正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笑声。
那声音像融化的太妃糖,裹着恰到好处的磁性,瞬间让我想起艺术馆穹顶漏下的光斑里,他低头讲解画作时睫毛投下的阴影。
“你怎么在这儿?”
我僵在会议室门口,看着林野抱着一摞策划案转身。
他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银色的机械表,表盘上齿轮咬合的声音仿佛放大了十倍,撞得我太阳穴突突首跳。
我一时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心跳变得剧促起来。
大鹏从后面猛地拍我肩膀,震得相机包带子滑到胳膊肘:“忘说了!
咱们林野可是总策划,没他这方案,区长大人能拍板?”
他浑然不觉气氛微妙,抓起两罐红牛塞过来,“赶紧的,今天要跑三个取景地,先去古戏台!”
中巴车载着设备拐进老街时,林野突然从副驾驶位探过身。
他身上的松木香水混着纸张油墨味,在狭小空间里织成细密的网:“上次你说想拍非遗手艺人,我加了个漆器坊的行程。”
他指尖点在平板电脑的分镜表上,屏幕冷光映得睫毛漆黑如鸦羽,“第三幕需要空镜转场,你觉得无人机拍运河落日怎么样?”
我盯着他翻动 PPT 的修长手指,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后视镜里,大鹏冲我挤眉弄眼,窗外青瓦白墙的古建筑群正缓缓倒退,像极了我那些被揉皱又展开的心事。
古戏台的红漆廊柱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气,戏服上的金线刺绣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野蹲在后台指导演员走位,衬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渍,却依然专注地调整着道具灯笼的悬挂角度。
我举着相机对准他,取景框里,他伸手拨弄垂落的戏服流苏,腕间的银表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恍惚间与艺术馆里递咖啡的那只手重叠。
“机位再往左移二十公分。”
他忽然抬头,目光穿过人群与我相撞。
我慌忙调整三脚架,金属部件在掌心烙下灼痛。
一旁的大鹏嚼着冰棍凑过来:“你俩眼神拉丝儿呢?
上次艺术馆约会以后就不对劲,说!
干啥了?
背着我搞什么猫腻?”
我踹了他一脚,镜头却不受控地再次扫过林野 —— 他正拿着剧本与另外一个活动策划人讨论,垂落的刘海遮住眉眼,下颌线绷成锋利的弧。
林野戴着一副精致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更添了几分深邃与神秘。
眼镜的边框贴合着他高挺的鼻梁,为原本冷峻的气质增添了一丝斯文感。
当他面无表情时,眼镜像是一层无形的屏障,加深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
而当他笑起来,那副眼镜随着他眉眼的弯曲而微微晃动,细碎的星光在镜片后闪烁,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
原本冷峻的轮廓在笑容的映衬下愈发柔和,眼镜不仅没有掩盖他的少年感,反而让这种反差更加明显,像是在冰山之上突然绽放出的花朵,既清冷又温暖。
我既一时间看出了神,这种相貌,该说不说,确实是长在了我的心巴上。
漆器坊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老师傅布满老茧的手正在胎体上髹漆。
林野不知何时站到我身旁,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拍这个角度,漆层的流动感能拍出来。”
他伸手要扶我的相机,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像有电流瞬间窜上脊背。
我慌忙后退,后腰撞上陈列架,几只漆器摆件摇晃着发出清脆声响。
老师傅抬头笑道:“年轻人别急,髹漆讲究心静,就像......”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我们,“就像等一个人,急不得。”
林野耳尖泛红,低头翻着采访提纲,中性笔在纸上划出凌乱的线条。
我转开镜头,却发现取景框里全是他耳后细小的绒毛在光影里轻轻颤动。
暮色渐浓时,我们赶到运河畔。
无人机螺旋桨的嗡鸣混着蝉声,林野仰头观察天空:“云层太厚,可能拍不出火烧云的效果。”
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我鬼使神差地说:“试试延时摄影?
说不定有惊喜。”
我们并肩坐在堤坝上,三脚架支在中间。
林野从背包掏出两罐啤酒,铝罐表面凝结的水珠沾湿了我的指尖。
远处的货船拉响汽笛,惊起一群白鹭。
“其实......” 他突然开口,却被无人机的提示音打断。
我慌忙操作设备,余光瞥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心跳快得几乎要震碎胸腔。
当第一缕晚霞染红天际时,林野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神经。
“看!”
他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雀跃,无人机镜头里,厚重云层裂开缝隙,金色光芒倾泻而下,在运河上铺开一条流动的银河。
风卷起他的衬衫下摆,我闻到更浓烈的松木香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大鹏的喊叫声从远处传来:“收工!
烤肉等着呢!”
林野松开手的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指缝溜走。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将地上的分镜表吹得哗哗作响,其中一页飘落水中,被浪花卷着越飘越远,像极了某些若有若无,飘飘渺渺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