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刃，心头璧

寅时三刻，姜沉璧被窗外杂乱的脚步声惊醒。

"怎么回事？

"她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春桃慌慌张张跑进来："姑娘快别出去！

前院抓了个贼人，老爷发了好大的火..."沉璧的指尖停在窗棂上。

透过缝隙，她看见几个家丁拖着一个黑影往后院去，月光照在那人身上，反射出暗沉的血色。

（贼人？

）她眯起眼，（能让父亲深夜亲自处置的，恐怕不是普通盗贼。

）"可知道偷了什么？

""听说是..."春桃压低声音，"闯进了老爷的书房，翻找先夫人的遗物..."沉璧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母亲的遗物？

）晨露未晞时姜沉璧的指尖悬在妆奁上方，翡翠步摇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周氏今日设宴，偏偏点名要我戴这支步摇...）她轻轻转动簪身，突然眯起眼睛——簪尾接缝处有细微的蓝渍。

"春桃。

"她声音柔得像羽毛，"前日大姐姐跟前的秋菊，是不是碰过我的妆奁？

"小丫鬟吓得跪倒在地："姑娘明鉴！

奴婢只是、只是..."沉璧用银簪挑起春桃下巴，看着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怕什么？

我又没怪你。

"簪尖缓缓划过丫鬟颤抖的喉管，"去告诉母亲，我头疼，晚些过去。

"等房门关上，她立刻取出暗格里的药粉。

（附子霜？

太没新意了。

）唇角勾起冷笑，（不过正好用你的毒，演我的戏。

）她将步摇浸入解药，又取出自制的软筋散涂抹在簪尾。

（既然要落水，总得让大姐姐多睡几日。

）赏花宴前，沉璧"不慎"打翻了茶盏。

"姑娘当心！

"张嬷嬷急忙来擦。

沉璧趁机将袖中药粉抖进嬷嬷的茶中："我去更衣，嬷嬷先喝口热茶暖暖。

"半刻钟后，她在西偏院墙角"偶遇"了两个呕吐不止的婆子。

"...那贼人骨头真硬，烙铁烫了都不招...""...听说把周妈妈藏的账本翻出来了..."沉璧的绣鞋无声碾过一片枯叶。

（原来如此。

周氏竟敢动母亲的东西，还被人撞破了...）赏花宴上"二妹妹怎么躲在这儿？

"姜琼娥的声音像掺了蜜，手指却紧紧掐住沉璧手腕，"母亲特意请了教坊司的乐师呢。

"沉璧低头掩饰眼中的讥诮："大姐姐今日的胭脂真好看。

"（像抹了血的刽子手。

）她故意往湖边退，后背抵上朱漆栏杆。

冰面的裂纹在她余光里织成蛛网。

（再近些...对，就是这个角度。

）当姜琼娥的护甲陷入她手臂时，沉璧突然惊呼："姐姐当心！

"同时精准地抓住对方腰间玉带钩。

"你干什——"两人齐齐栽向湖面。

落水瞬间，沉璧看见岸上张嬷嬷惊恐万分的脸。

（周婉柔，你女儿可比你蠢多了。

）冰冷的湖水漫过脖颈时，她冷静地屏住呼吸。

姜琼娥的藕荷色衣裙在水面绽开，像朵将死的花。

沉璧故意下沉，看着那支翡翠步摇缓缓坠落。

（八岁生辰时，你也是这样把我推下井的。

）她伸手拽住嫡姐的披帛，（可惜那次没人看见。

）肺叶开始灼痛时，她才猛地蹬向湖底石块。

破水而出那刻，她立刻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救...救命！

大姐姐还在下面！

"手指却死死扣住岸边凸起的石头，确保所有人都能看清她撕裂的袖口和臂上血痕。

"沉璧不是故意的！

"她裹着毛毯瑟瑟发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是姐姐她..."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青紫。

姜堰瞳孔骤缩："这些伤怎么回事？

""是女儿自己..."她慌乱拉扯衣袖，却让更多伤痕暴露——那些淤青排列得如此整齐，像精心设计的证据。

（春桃这丫头手真巧。

）她垂眸掩去笑意，（每日卯时来掐我，总算没白费。

）周氏突然尖声道："老爷！

琼娥的丫鬟说看见沉璧故意...""母亲！

"沉璧突然扑到周氏脚边，从对方裙摆拈起一根水草，"您鞋上怎么会有湖底的菹草？

"抬头时眼眶通红，"难道您刚才..."满院哗然。

姜堰的脸色阴沉如铁，目光在沉璧和周氏之间来回扫视。

他猛地一脚踹翻身旁的石凳，怒喝：“查！

把琼娥的贴身丫鬟全押过来！”

沉璧被扶起时，在周氏耳边轻声道："母亲，您克扣的先夫人嫁妆..."满意地看着对方脸色惨白，"该物归原主了。

"张嬷嬷瘫软在地，额头渗出冷汗：“老爷，老奴冤枉啊！

二姑娘她分明是……”“闭嘴！”

姜堰一把扯过沉璧的手腕，盯着那些淤青，声音压得极低：“这些伤，真是琼娥弄的？”

沉璧睫毛轻颤，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父亲若不信，女儿无话可说……”（他动摇了。

）她心里冷笑，（御史大夫最重名声，怎会容忍继室苛待嫡女？

）果然，姜堰甩开她的手，厉声道：“周氏禁足，琼娥醒来前，谁也不准踏出院门一步！”

沉璧低头，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第一步，成了。

）回到闺房，沉璧褪下湿衣，春桃战战兢兢地替她擦干长发。

“姑娘，您今日太冒险了……”春桃声音发抖，“若老爷不信您，岂不是……”沉璧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妆奁里的银簪：“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指尖一顿，抽出一封泛黄的信笺，“他得怀疑。”

春桃不解：“姑娘这是？”

沉璧将信笺在烛火上点燃，火光映照着她幽深的瞳孔：“明日，你去告诉张嬷嬷，若她想活命，就把这些年周氏贪墨的账册交出来。”

（周婉柔，你以为我只是要回母亲的嫁妆？

）她看着信笺化为灰烬，（我要的，是你再也翻不了身。

)沉璧盯着自己腕间的淤青，想到了今天中午听到的对话。

（周氏在找什么？

那个贼人又看到了什么？

）她突然起身："去地牢。

"春桃提醒道：“姑娘现在己经很晚了，万一老爷知道了……”沉璧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父亲现在忙着安抚他的好夫人，哪有空管我？”

（况且……）她垂眸看向自己腕间那些精心伪造的淤青，（他欠我的，可不止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