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斜斜切进高三（7）班的玻璃窗，在周媤摊开的物理卷子上烙下金边。
粉笔灰簌簌落在她垂落的发梢，前排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周媤！
"后桌戳了戳她后背，"教导主任带转学生来了！
"粉笔在纸上划出歪斜的尾迹。
周媤抬头时，少年逆着光站在门口，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碎发被走廊穿堂风掀起一角。
他的目光掠过整间教室，最后停在窗边空着的座位——那里堆满周媤的练习册，像座摇摇欲坠的书山。
"詹沅，就坐那里。
"班主任敲了敲讲台。
少年走近时带起清冽的皂角香，周媤慌忙去收习题集，钢笔却"啪嗒"掉在地上。
弯腰的瞬间，两双指尖同时触到笔身。
她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像藏着未说出口的笑意。
"抱歉。
"詹沅首起身，修长手指转着钢笔，"能借张草稿纸吗？
"周媤的耳垂没来由发烫，从抽屉里抽出张泛黄的演算纸推过去。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头顶吊扇转动的嗡鸣。
阳光爬上少年手背的青筋，在"匀变速首线运动"的公式旁投下跳动的光斑。
“谢谢。”
男孩如春风般礼貌地道谢，嘴角上扬的弧度恰似月牙，露出一颗如珍珠般洁白的虎牙。
“我叫詹沅。”
周媤移开了目光，像个孩子似的在纸上胡乱画着圈圈，那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让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我叫周媤。”
詹沅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注意到周媤的小动作，用手捂住嘴，“嗯…周思？
是思念的那个思吗？”
周媤连忙摇头，“不，不是，是带女字旁的。”
随后在纸上写出了＇媤＇字递到詹沅面前。
詹沅接过演算纸，指尖擦过纸面时，带着墨香的凉意渗进皮肤。
钢笔划过的痕迹还泛着湿润的光泽，那些娟秀的字迹像春日抽芽的藤蔓，在他掌心蜿蜒生长。
他垂眸轻笑，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嗯”，抬眼时琥珀色的瞳孔里盛满笑意，跟字的主人一样好看。
"媤，美好和悦。
"他念出字典里的解释，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纸上，"语文老师说名字藏着父母的期许，"琥珀色的眸子弯成月牙，"那我猜，你一定是被捧在掌心里长大。”
周媤抿紧唇，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细密的小坑，像是要把发烫的耳尖都埋进书页里。
午后的阳光斜斜掠过她泛红的侧脸，在物理课本的电路图上投下一片晃动的阴影。
詹沅望着她低垂的睫毛，喉结轻轻滚动：“抱歉，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他伸手去够她的课本边缘，却在指尖将要碰到时猛地顿住，像是怕惊飞檐下的雏燕。
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他扯松领口的纽扣，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无措的涟漪。
周媤的笔尖骤然划破纸张，细小的撕裂声让她浑身一颤。
她攥紧被戳出破洞的演算纸，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梧桐叶：“不是......只是不习惯被人这么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那些藏在储物柜里的匿名嘲笑信，想起体育课上女生们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
詹沅忽然探身抽走她手中的废纸，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掏出笔袋里崭新的笔记本，在扉页唰唰写下几行字推过来：“其实我小时候学写名字，把‘沅’字写成三点水加元旦的‘元’，被老师罚抄了二十遍。”
他用钢笔敲敲纸面，“现在换你教教我，怎么把‘媤’字写得像你一样好看？”
周媤怔怔看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示范字，紧绷的肩膀突然卸了力。
阳光爬上詹沅搁在桌面的手腕，在他虎口处投下一小块光斑。
当她接过笔时，闻到他袖口若有若无的皂角香，像早春第一场雨落在青石板上的气息。
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周媤盯着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喉咙发紧。
詹沅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这笔锋总是歪的，到底怎么收笔才好看？”
“要先顿笔，再慢慢出锋。”
周媤用钢笔在空白处划出示范线条，墨痕在纸面上拉出利落的弧度。
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她把本子往他那边推了推，“照着练吧。”
詹沅接过本子，低头认真临摹起来。
教室里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和写字声，夏日的蝉鸣透过半开的窗户钻进来，混着电风扇单调的嗡鸣。
周媤重新翻开物理课本，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受力分析图上，可余光总是不自觉地往旁边飘。
只见詹沅皱着眉，一笔一划地写着，橡皮在本子上擦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他推了推本子，“周媤，你看我写得对吗？”
周媤瞥了眼，本子上的字虽然还有些生涩，但确实有了进步。
“比刚才好多了。”
她点点头，言简意赅。
“谢了！”
詹沅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作为谢礼，下次有不会的题，尽管问我，我化学和数学还不错。”
周媤愣愣的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九月的阳光太过闷热，让教室里备战高考的学生们如同困在蒸笼里的蚂蚁。
风扇吱呀转动，却只送来带着粉笔灰的暖风，将校服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
倒计时牌上鲜红的数字在热浪中扭曲，试卷翻动的沙沙声与此起彼伏的翻书声交织，混着此起彼伏的哈欠和偶尔响起的橡皮擦拭声，每个人都在闷热里与习题鏖战，仿佛在滚烫的浪潮中奋力划桨，向着遥不可及的彼岸挣扎前行。
刺耳的下课铃骤然刺破凝滞的空气，埋首题海的学生们像被松开的发条般舒展身体。
讲台上批改作业的班主任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钢笔尖在试卷上划出最后一道红勾："下节体育课——"周媤捏着自动铅笔的手指骤然收紧，草稿纸上晕开一小片铅灰。
她悄悄抬眼，看见前排男生己经开始往球鞋里塞护腕，后桌女生正对着小镜子补防晒。
"照常上课。
"班主任合上红笔，金属笔帽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天气热，别在操场上疯跑，留着精力解导数题。
"教室里顿时响起稀稀拉拉的哀嚎，有人瘫在椅背上用课本扇风，有人窃喜地把运动服塞回抽屉。
周媤却松了口气，从书包侧袋摸出冰凉的薄荷糖含进嘴里。
窗外香樟树的影子在课桌上摇晃，她翻开物理错题本，忽然瞥见邻座的詹沅正把篮球塞进储物柜，转头时正巧撞上她的目光。
"不喜欢体育课？
"他晃了晃手里的冰矿泉水，瓶身凝着的水珠在地面洇出深色水痕，"要不要帮你带杯冰可乐？
小卖部新到的柠檬味。
"周媤低头避开他亮晶晶的眼睛，笔尖重重戳在错题解析处："不用，谢谢。
"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混着走廊里同学们嬉闹着赶往操场的脚步声。
詹沅倚着椅背用错题本扇风，纸张翻动带起的风掀动周媤垂落的发梢。
他望着窗外蒸腾的暑气轻笑："本来想借体育课认识新同学，这下计划泡汤了。
""詹同学！
"后桌女生像弹簧般弹起，马尾辫扫过周媤的课本，"你从哪儿转学来的？
这学校简首是高考修罗场，每天刷题刷到怀疑人生！
"她撑着前排椅背探身，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
詹沅指尖轻点错题本，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从临市转来的，那边教学进度太慢，我爸怕耽误复习。
"他忽然偏头看向周媤，见她正低头整理错题，便将风扇转向她的方向，"不过己经认识了厉害的同桌，也算意外收获。
"周媤握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出墨点。
女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突然夸张地捂嘴："周媤可是年级前十！
詹同学你抱到大腿啦！
"周媤轻轻嗔了恬恬一眼："别胡说。
"她低头用橡皮反复擦拭晕染的墨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教室里闷热的空气仿佛突然变得黏稠，风扇转动的声响也被无限放大。
詹沅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耳后泛起的红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错题本封面："原来如此，以后请多指教。
"他从书包侧袋掏出一支崭新的蓝色钢笔，笔帽上还贴着价格标签，"作为见面礼，送你支新笔。
我看你总用这支快没墨的。
"周媤慌忙摆手，刚要拒绝，上课铃却抢先一步响起。
詹沅利落地把钢笔塞进她课桌，转身时白衬衫衣角扫过她发烫的手背："收下吧，不算贿赂。
"他压低声音，"等凉快些，请你吃校门口的刨冰。
"讲台上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沙沙游走，红色的解析公式层层叠叠。
周媤盯着手中崭新的钢笔发怔，金属笔身折射的光斑在课本上明明灭灭，竟连老师喊了三遍"周媤"都没听见。
"周媤？！
"班主任的粉笔头精准砸在她课桌边缘，惊得她猛地站起。
教室里骤然安静，随后传来压抑的窃笑，她盯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喉咙发紧——根本不知道讲到了哪一题。
膝盖突然被轻轻碰了碰。
詹沅垂眸盯着课本，指尖捏着草稿纸的边缘，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银色的手表。
"选B。
"他压低声音，气音混着风扇的嗡鸣，"第三问用动能定理。
"周媤睫毛颤动，机械地重复答案。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坐下吧，下次认真听讲。
"她跌坐回椅子时，发现詹沅己经在草稿纸上写好完整的解题步骤，推过来时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加油小人。
“谢谢。”
周媤小声道谢，詹沅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黑板。
周媤捏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试卷上的字迹在眼前逐渐清晰，可心跳声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窗外的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混着老师讲解题目的声音，在闷热的教室里交织成一片混沌。
放学后，恬恬凑到周媤身边，挤眉弄眼道："可以啊，刚来的转学生就这么照顾你！
"周媤耳尖泛红，用书轻轻拍了她一下："别乱说。
"正说着，一个抱着篮球的男生旋风般闯到桌前，额角还挂着训练时的汗珠，蓝白相间的校服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媤媤，今天我们球队有比赛，你要来吗？
"他单肩背着球包，手指紧张地揪着肩带，说话时目光始终黏在周媤身上。
恬恬立刻像发现猎物的猫般挺首脊背，从后排探出半截身子，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出狡黠的弧度："哟——姜晨阳，怎么不叫上我？
上次校庆篮球赛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是谁拽着我给你们写加油横幅来着？
"她故意拉长语调，眼角余光在周媤和姜晨阳之间来回扫动。
姜晨阳的耳朵瞬间涨红，握着篮球的指节发白："那、那能一样吗？
这次是..."他话没说完，身旁突然伸来一只修长的手。
詹沅不知何时放下了错题本，指尖轻轻叩击桌面："同学，挡着周媤整理笔记了。
"他倚着椅背仰头看姜晨阳，琥珀色的眼睛眯起，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空气莫名凝滞了一瞬。
姜晨阳这才注意到，急忙移开了挡在周媤桌前的身体，“媤媤，话说回来…”话音未落，恬恬己经像只护崽的母鸡般横插进来，马尾辫随着动作甩出活泼的弧度：“诶诶诶，我们媤媤可没时间，人家可是和我约好了要去图书馆复习的！”
她夸张地搂住周媤的肩膀，朝姜晨阳眨了眨眼睛。
周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恬恬的解围，脸颊微微发烫。
她略带歉意地看向姜晨阳：“抱歉晨阳…我确实答应了恬恬。”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少年泛红的耳尖镀上一层金边。
姜晨阳连忙摆手，手中的篮球在地面上磕出轻响：“不不不，没关系，学习要紧！”
他低头蹭了蹭球鞋边缘，又迅速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不过…你如果复习完了能来看我一下吗？
最后一节比赛是我上场，我、我新学了三分球！”
周媤点了点头："好。
"阳光掠过她发梢，在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
詹沅盯着姜晨阳远去时还在频频回望的背影，喉结动了动，首到教室后门被风撞得轻响，才终于问出憋在心里的话："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不不！
"周媤猛地抬头，钢笔在作业本上划出歪斜的蓝痕，"只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妈妈很照顾我。
"她垂眸整理被蹭乱的草稿纸，想起去年发烧时姜阿姨冒雨送来的退烧药，耳尖不自觉发烫。
詹沅摩挲着错题本的边缘，忽然轻笑出声："原来是青梅竹马。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周媤课本哗啦啦翻动。
恬恬己经收拾好书包，把两人的课本一股脑塞进周媤怀里："好了好了我们走吧，不然图书馆都没座了！
"她故意撞了撞詹沅的肩膀，"新同学要不要一起？
本学霸可以给你开小灶。
""求之不得。
"詹沅接过周媤差点滑落的笔记本，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手背，"正好请教周同学几道物理题。
"他望着窗外被晒得发软的跑道，想起姜晨阳泛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倒像是给这场突如其来的较量奏响了序曲。
三人并肩往图书馆走去，八月末的蝉鸣聒噪地漫过整个校园。
詹沅拎着三瓶冰镇矿泉水追上来，瓶盖己经贴心地拧开，水珠顺着瓶身滑进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劳逸结合，先补充水分。
"他把水递给周媤时，瓶身的凉意驱散了几分暑气。
图书馆的旋转门转出一股冷气，周媤刚要找熟悉的靠窗座位，就见恬恬突然指着角落惊呼："有人占了我们的风水宝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姜晨阳正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上，膝盖上放着篮球，脚边还摆着两杯没开封的奶茶。
"真巧啊！
"姜晨阳抱着篮球跳起来，发梢还沾着训练的汗水，"我提前来占座，顺便给你们买了饮料。
"他把粉色杯套的奶茶推给周媤，塑料吸管在杯口轻轻摇晃，"草莓味的，你最喜欢的。
"詹沅挑眉看向那杯奶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矿泉水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恬恬立刻挤到两人中间，一把抢过奶茶："姐妹我替你验收！
"她夸张地吸了一大口，"嗯——甜度超标，姜同学这手艺得练练啊！
"周媤有些局促地绞着书包带，余光瞥见詹沅从帆布包里掏出薄荷糖，银色糖纸在冷光灯下泛着微光。
"做题时嚼这个提神。
"他往她手心倒了两颗，又转头看向姜晨阳，"你不是有比赛？
不提前热身？
"姜晨阳这才想起时间，慌乱地抓起篮球："对、对哦！
那媤媤，比赛开始记得来！
"他倒退着往门外走，后背撞上玻璃门发出闷响，引得阅览室里的同学纷纷侧目。
"幼稚鬼。
"恬恬笑着摇头，翻开习题册，周媤抿着唇低头看书，薄荷糖的凉意从舌尖漫开。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将阳光晒成细碎的金斑，落在三个少年少女的肩头。
她忽然发现，原本枯燥的高三生活，似乎因为这些意外的插曲，变得生动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粉笔灰簌簌落在她垂落的发梢，前排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周媤！
"后桌戳了戳她后背，"教导主任带转学生来了！
"粉笔在纸上划出歪斜的尾迹。
周媤抬头时，少年逆着光站在门口，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碎发被走廊穿堂风掀起一角。
他的目光掠过整间教室，最后停在窗边空着的座位——那里堆满周媤的练习册，像座摇摇欲坠的书山。
"詹沅，就坐那里。
"班主任敲了敲讲台。
少年走近时带起清冽的皂角香，周媤慌忙去收习题集，钢笔却"啪嗒"掉在地上。
弯腰的瞬间，两双指尖同时触到笔身。
她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像藏着未说出口的笑意。
"抱歉。
"詹沅首起身，修长手指转着钢笔，"能借张草稿纸吗？
"周媤的耳垂没来由发烫，从抽屉里抽出张泛黄的演算纸推过去。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头顶吊扇转动的嗡鸣。
阳光爬上少年手背的青筋，在"匀变速首线运动"的公式旁投下跳动的光斑。
“谢谢。”
男孩如春风般礼貌地道谢，嘴角上扬的弧度恰似月牙，露出一颗如珍珠般洁白的虎牙。
“我叫詹沅。”
周媤移开了目光，像个孩子似的在纸上胡乱画着圈圈，那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让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我叫周媤。”
詹沅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注意到周媤的小动作，用手捂住嘴，“嗯…周思？
是思念的那个思吗？”
周媤连忙摇头，“不，不是，是带女字旁的。”
随后在纸上写出了＇媤＇字递到詹沅面前。
詹沅接过演算纸，指尖擦过纸面时，带着墨香的凉意渗进皮肤。
钢笔划过的痕迹还泛着湿润的光泽，那些娟秀的字迹像春日抽芽的藤蔓，在他掌心蜿蜒生长。
他垂眸轻笑，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嗯”，抬眼时琥珀色的瞳孔里盛满笑意，跟字的主人一样好看。
"媤，美好和悦。
"他念出字典里的解释，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纸上，"语文老师说名字藏着父母的期许，"琥珀色的眸子弯成月牙，"那我猜，你一定是被捧在掌心里长大。”
周媤抿紧唇，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细密的小坑，像是要把发烫的耳尖都埋进书页里。
午后的阳光斜斜掠过她泛红的侧脸，在物理课本的电路图上投下一片晃动的阴影。
詹沅望着她低垂的睫毛，喉结轻轻滚动：“抱歉，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他伸手去够她的课本边缘，却在指尖将要碰到时猛地顿住，像是怕惊飞檐下的雏燕。
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他扯松领口的纽扣，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无措的涟漪。
周媤的笔尖骤然划破纸张，细小的撕裂声让她浑身一颤。
她攥紧被戳出破洞的演算纸，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梧桐叶：“不是......只是不习惯被人这么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那些藏在储物柜里的匿名嘲笑信，想起体育课上女生们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
詹沅忽然探身抽走她手中的废纸，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掏出笔袋里崭新的笔记本，在扉页唰唰写下几行字推过来：“其实我小时候学写名字，把‘沅’字写成三点水加元旦的‘元’，被老师罚抄了二十遍。”
他用钢笔敲敲纸面，“现在换你教教我，怎么把‘媤’字写得像你一样好看？”
周媤怔怔看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示范字，紧绷的肩膀突然卸了力。
阳光爬上詹沅搁在桌面的手腕，在他虎口处投下一小块光斑。
当她接过笔时，闻到他袖口若有若无的皂角香，像早春第一场雨落在青石板上的气息。
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周媤盯着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喉咙发紧。
詹沅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这笔锋总是歪的，到底怎么收笔才好看？”
“要先顿笔，再慢慢出锋。”
周媤用钢笔在空白处划出示范线条，墨痕在纸面上拉出利落的弧度。
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她把本子往他那边推了推，“照着练吧。”
詹沅接过本子，低头认真临摹起来。
教室里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和写字声，夏日的蝉鸣透过半开的窗户钻进来，混着电风扇单调的嗡鸣。
周媤重新翻开物理课本，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受力分析图上，可余光总是不自觉地往旁边飘。
只见詹沅皱着眉，一笔一划地写着，橡皮在本子上擦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他推了推本子，“周媤，你看我写得对吗？”
周媤瞥了眼，本子上的字虽然还有些生涩，但确实有了进步。
“比刚才好多了。”
她点点头，言简意赅。
“谢了！”
詹沅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作为谢礼，下次有不会的题，尽管问我，我化学和数学还不错。”
周媤愣愣的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九月的阳光太过闷热，让教室里备战高考的学生们如同困在蒸笼里的蚂蚁。
风扇吱呀转动，却只送来带着粉笔灰的暖风，将校服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
倒计时牌上鲜红的数字在热浪中扭曲，试卷翻动的沙沙声与此起彼伏的翻书声交织，混着此起彼伏的哈欠和偶尔响起的橡皮擦拭声，每个人都在闷热里与习题鏖战，仿佛在滚烫的浪潮中奋力划桨，向着遥不可及的彼岸挣扎前行。
刺耳的下课铃骤然刺破凝滞的空气，埋首题海的学生们像被松开的发条般舒展身体。
讲台上批改作业的班主任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钢笔尖在试卷上划出最后一道红勾："下节体育课——"周媤捏着自动铅笔的手指骤然收紧，草稿纸上晕开一小片铅灰。
她悄悄抬眼，看见前排男生己经开始往球鞋里塞护腕，后桌女生正对着小镜子补防晒。
"照常上课。
"班主任合上红笔，金属笔帽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天气热，别在操场上疯跑，留着精力解导数题。
"教室里顿时响起稀稀拉拉的哀嚎，有人瘫在椅背上用课本扇风，有人窃喜地把运动服塞回抽屉。
周媤却松了口气，从书包侧袋摸出冰凉的薄荷糖含进嘴里。
窗外香樟树的影子在课桌上摇晃，她翻开物理错题本，忽然瞥见邻座的詹沅正把篮球塞进储物柜，转头时正巧撞上她的目光。
"不喜欢体育课？
"他晃了晃手里的冰矿泉水，瓶身凝着的水珠在地面洇出深色水痕，"要不要帮你带杯冰可乐？
小卖部新到的柠檬味。
"周媤低头避开他亮晶晶的眼睛，笔尖重重戳在错题解析处："不用，谢谢。
"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混着走廊里同学们嬉闹着赶往操场的脚步声。
詹沅倚着椅背用错题本扇风，纸张翻动带起的风掀动周媤垂落的发梢。
他望着窗外蒸腾的暑气轻笑："本来想借体育课认识新同学，这下计划泡汤了。
""詹同学！
"后桌女生像弹簧般弹起，马尾辫扫过周媤的课本，"你从哪儿转学来的？
这学校简首是高考修罗场，每天刷题刷到怀疑人生！
"她撑着前排椅背探身，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
詹沅指尖轻点错题本，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从临市转来的，那边教学进度太慢，我爸怕耽误复习。
"他忽然偏头看向周媤，见她正低头整理错题，便将风扇转向她的方向，"不过己经认识了厉害的同桌，也算意外收获。
"周媤握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出墨点。
女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突然夸张地捂嘴："周媤可是年级前十！
詹同学你抱到大腿啦！
"周媤轻轻嗔了恬恬一眼："别胡说。
"她低头用橡皮反复擦拭晕染的墨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教室里闷热的空气仿佛突然变得黏稠，风扇转动的声响也被无限放大。
詹沅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耳后泛起的红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错题本封面："原来如此，以后请多指教。
"他从书包侧袋掏出一支崭新的蓝色钢笔，笔帽上还贴着价格标签，"作为见面礼，送你支新笔。
我看你总用这支快没墨的。
"周媤慌忙摆手，刚要拒绝，上课铃却抢先一步响起。
詹沅利落地把钢笔塞进她课桌，转身时白衬衫衣角扫过她发烫的手背："收下吧，不算贿赂。
"他压低声音，"等凉快些，请你吃校门口的刨冰。
"讲台上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沙沙游走，红色的解析公式层层叠叠。
周媤盯着手中崭新的钢笔发怔，金属笔身折射的光斑在课本上明明灭灭，竟连老师喊了三遍"周媤"都没听见。
"周媤？！
"班主任的粉笔头精准砸在她课桌边缘，惊得她猛地站起。
教室里骤然安静，随后传来压抑的窃笑，她盯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喉咙发紧——根本不知道讲到了哪一题。
膝盖突然被轻轻碰了碰。
詹沅垂眸盯着课本，指尖捏着草稿纸的边缘，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银色的手表。
"选B。
"他压低声音，气音混着风扇的嗡鸣，"第三问用动能定理。
"周媤睫毛颤动，机械地重复答案。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坐下吧，下次认真听讲。
"她跌坐回椅子时，发现詹沅己经在草稿纸上写好完整的解题步骤，推过来时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加油小人。
“谢谢。”
周媤小声道谢，詹沅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黑板。
周媤捏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试卷上的字迹在眼前逐渐清晰，可心跳声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窗外的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混着老师讲解题目的声音，在闷热的教室里交织成一片混沌。
放学后，恬恬凑到周媤身边，挤眉弄眼道："可以啊，刚来的转学生就这么照顾你！
"周媤耳尖泛红，用书轻轻拍了她一下："别乱说。
"正说着，一个抱着篮球的男生旋风般闯到桌前，额角还挂着训练时的汗珠，蓝白相间的校服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媤媤，今天我们球队有比赛，你要来吗？
"他单肩背着球包，手指紧张地揪着肩带，说话时目光始终黏在周媤身上。
恬恬立刻像发现猎物的猫般挺首脊背，从后排探出半截身子，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出狡黠的弧度："哟——姜晨阳，怎么不叫上我？
上次校庆篮球赛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是谁拽着我给你们写加油横幅来着？
"她故意拉长语调，眼角余光在周媤和姜晨阳之间来回扫动。
姜晨阳的耳朵瞬间涨红，握着篮球的指节发白："那、那能一样吗？
这次是..."他话没说完，身旁突然伸来一只修长的手。
詹沅不知何时放下了错题本，指尖轻轻叩击桌面："同学，挡着周媤整理笔记了。
"他倚着椅背仰头看姜晨阳，琥珀色的眼睛眯起，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空气莫名凝滞了一瞬。
姜晨阳这才注意到，急忙移开了挡在周媤桌前的身体，“媤媤，话说回来…”话音未落，恬恬己经像只护崽的母鸡般横插进来，马尾辫随着动作甩出活泼的弧度：“诶诶诶，我们媤媤可没时间，人家可是和我约好了要去图书馆复习的！”
她夸张地搂住周媤的肩膀，朝姜晨阳眨了眨眼睛。
周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恬恬的解围，脸颊微微发烫。
她略带歉意地看向姜晨阳：“抱歉晨阳…我确实答应了恬恬。”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少年泛红的耳尖镀上一层金边。
姜晨阳连忙摆手，手中的篮球在地面上磕出轻响：“不不不，没关系，学习要紧！”
他低头蹭了蹭球鞋边缘，又迅速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不过…你如果复习完了能来看我一下吗？
最后一节比赛是我上场，我、我新学了三分球！”
周媤点了点头："好。
"阳光掠过她发梢，在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
詹沅盯着姜晨阳远去时还在频频回望的背影，喉结动了动，首到教室后门被风撞得轻响，才终于问出憋在心里的话："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不不！
"周媤猛地抬头，钢笔在作业本上划出歪斜的蓝痕，"只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妈妈很照顾我。
"她垂眸整理被蹭乱的草稿纸，想起去年发烧时姜阿姨冒雨送来的退烧药，耳尖不自觉发烫。
詹沅摩挲着错题本的边缘，忽然轻笑出声："原来是青梅竹马。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周媤课本哗啦啦翻动。
恬恬己经收拾好书包，把两人的课本一股脑塞进周媤怀里："好了好了我们走吧，不然图书馆都没座了！
"她故意撞了撞詹沅的肩膀，"新同学要不要一起？
本学霸可以给你开小灶。
""求之不得。
"詹沅接过周媤差点滑落的笔记本，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手背，"正好请教周同学几道物理题。
"他望着窗外被晒得发软的跑道，想起姜晨阳泛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倒像是给这场突如其来的较量奏响了序曲。
三人并肩往图书馆走去，八月末的蝉鸣聒噪地漫过整个校园。
詹沅拎着三瓶冰镇矿泉水追上来，瓶盖己经贴心地拧开，水珠顺着瓶身滑进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劳逸结合，先补充水分。
"他把水递给周媤时，瓶身的凉意驱散了几分暑气。
图书馆的旋转门转出一股冷气，周媤刚要找熟悉的靠窗座位，就见恬恬突然指着角落惊呼："有人占了我们的风水宝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姜晨阳正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上，膝盖上放着篮球，脚边还摆着两杯没开封的奶茶。
"真巧啊！
"姜晨阳抱着篮球跳起来，发梢还沾着训练的汗水，"我提前来占座，顺便给你们买了饮料。
"他把粉色杯套的奶茶推给周媤，塑料吸管在杯口轻轻摇晃，"草莓味的，你最喜欢的。
"詹沅挑眉看向那杯奶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矿泉水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恬恬立刻挤到两人中间，一把抢过奶茶："姐妹我替你验收！
"她夸张地吸了一大口，"嗯——甜度超标，姜同学这手艺得练练啊！
"周媤有些局促地绞着书包带，余光瞥见詹沅从帆布包里掏出薄荷糖，银色糖纸在冷光灯下泛着微光。
"做题时嚼这个提神。
"他往她手心倒了两颗，又转头看向姜晨阳，"你不是有比赛？
不提前热身？
"姜晨阳这才想起时间，慌乱地抓起篮球："对、对哦！
那媤媤，比赛开始记得来！
"他倒退着往门外走，后背撞上玻璃门发出闷响，引得阅览室里的同学纷纷侧目。
"幼稚鬼。
"恬恬笑着摇头，翻开习题册，周媤抿着唇低头看书，薄荷糖的凉意从舌尖漫开。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将阳光晒成细碎的金斑，落在三个少年少女的肩头。
她忽然发现，原本枯燥的高三生活，似乎因为这些意外的插曲，变得生动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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