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玄的兽面鎏金甲映着篝火,在他眉眼间投下跳动的阴影,恍若皮影戏里即将挣脱桎梏的凶兽。
"以尔血肉,祭我狼魂——"巫祝的吟唱刺破夜幕,司徒鸾望着九十九盏人皮灯笼在祭坛边缘次第亮起。
这是北境百年秘传的祀礼,历任王妃都要在此处剜心献祭。
她忽然明白那些冰棺新娘缺失的左肋为何都留着整齐切口,就像当年在御花园见过的,被父王亲手开膛的仙鹤。
尉迟玄的玄铁匕首贴上她心口时,司徒鸾听见自己颈间赤玉璎珞发出蜂鸣。
母妃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锦帕突然在怀中发烫,血字在貂裘内衬浮现:"尉迟氏每逢月晦需饮处子血,此非人性,乃先祖血契之诅......""王上可知饮鸩止渴的典故?
"司徒鸾忽然攥住刀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祭纹上。
青铜凹槽触到血珠的刹那,整座祭坛竟如活物般震颤起来,二十八星宿方位的冰棺齐齐爆出裂响。
尉迟玄瞳孔骤缩,兽面甲缝隙透出紊乱的呼吸。
司徒鸾趁机贴近他耳畔:"您每夜子时心口灼痛,并非旧伤,而是血契反噬吧?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扼住她咽喉,力道却在她抚上兽面甲时骤减——这动作与十二岁雪夜如出一辙,当年浑身是伤的少年也是这样虚张声势地掐着她,最后却将最后半块糠饼塞进她手里。
祭坛下的太后猛然起身,东珠步摇撞出玉石俱焚的脆响:"玄儿!
"司徒鸾在窒息中瞥见巫祝袖口寒光,那是南昭暗卫特有的柳叶刀制式。
电光石火间,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尉迟玄的兽面甲上,青铜纹路遇血竟化作流动的咒文。
尉迟玄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徒手撕开胸前铠甲,心口处狰狞的狼首刺青正渗出黑血。
"原来如此......"司徒鸾抹去唇边血迹,举起不知何时从尉迟玄腰间摸走的半枚凤佩,"北境所谓的血契,是把王族变成噬心蛊的容器!
"狂风骤起,卷着冰棺碎片如利刃袭来。
尉迟玄本能地将司徒鸾护在身下,黑血溅上她雪色祭服,绽开朵朵红梅。
太后癫狂的笑声在风雪中扭曲:"好个聪慧的祭品!
可惜玄儿饮过你的血,今夜便是他彻底化狼之时!
"司徒鸾忽然扯开衣襟,锁骨处的凤凰胎记在血光中流转金芒。
尉迟玄的獠牙在触及那片肌肤时骤然停顿,记忆如雪崩般灌入识海——二十年前母妃被白绫绞杀那夜,有个凤眸女子将婴孩塞进他怀里,胸口也有这样炽烈的印记。
"阿玄......"司徒鸾不知自己为何唤出这个称谓,锦帕上的血字正在她掌心燃烧,"咬下去,我带你破这百年轮回。
"尉迟玄的利齿刺破肌肤的刹那,祭坛地砖轰然塌陷。
司徒鸾在坠落中看见壁画飞速掠过:南昭神官与北境巫女月下盟誓,双生蛊虫钻入一对婴孩心口;穿冕服的帝王将兽面甲扣在少年脸上,青铜咒文爬满他哭喊的嘴角。
"你才是......真正的祭品......"尉迟玄在血泊中颤抖着摘下兽面甲,疤痕纵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人类的神情。
司徒鸾捧住他脸颊时,赤玉璎珞与凤佩终于合二为一,地宫穹顶的星图随之转动,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
暗处忽然传来机括轻响,司徒鸾翻身将尉迟玄护在身下。
淬毒的弩箭没入肩胛时,她终于看清偷袭者的黥面——竟是南昭失踪多年的国师,此刻他道袍下露出的,赫然是太后腕间的七宝佛珠。
"双生蛊果然在你身上。
"国师的拂尘缠住司徒鸾脚踝,"当年老夫将你姐妹二人......"尉迟玄的狼嚎震碎地宫梁柱,司徒鸾在坍塌中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碎石如雨落下,她在失去意识前听见他破碎的哽咽,滚烫的液体混着血契黑纹,一滴滴落在她渐冷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