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沾湿她发间的栀子花，苏明月踮脚把花枝别在云小鱼领口时，指尖冷得像刚出窖的铁器。
"爹说今日要宣布我们的婚约。
"她嘴角弯成月牙，瞳仁却映出云小鱼金属光泽的指甲——那是在鬼哭林被藤妖抓伤后出现的变化。
花香突然变得刺鼻。
云小鱼低头看见花瓣渗出黑血，花蕊里竟藏着半片青铜指甲。
少女却恍若未觉，指尖划过他眉骨疤痕："这道伤...和梦里一模一样呢。
""明月姑娘！
"巷口传来侍女呼唤。
苏明月转身时，云小鱼清楚看见她后颈浮现齿轮状纹路，随着呼吸明灭三次后消失不见。
"别碰那花。
"赵铁匠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机械臂捏碎那朵栀子花，碎瓣落地竟发出金属碰撞声。
"那丫头十岁起就不戴鲜花了。
"他磨着刀锋指甲冷笑，"你看见的所谓赠花，不过是鼎中心脏投射的幻象。
"云小鱼摸向领口残留的花汁，指尖立刻被腐蚀出缕缕白烟。
更可怕的是，溃烂的皮肤下露出的是青铜色骨骼。
暮色西合时，云小鱼被罚跪在打铁铺后院。
膝盖下的碎铁渣扎进皮肉，却带不来丝毫疼痛——自从鬼哭林归来，他的痛觉正被某种金属质感取代。
月光照亮水缸，他看见自己眼白里游动的金丝比昨日又密了三分。
"师父，明月姑娘她...""闭嘴！
"赵铁匠的锤子砸在砧板上，溅起的火星在空中组成临江城轮廓。
七个光点中，城主府的位置正在渗血。
"你以为藤妖为什么偏偏在那天袭击你？
"老人独眼里闪过齿轮状光影，"因为有人需要斩妖英雄这个身份。
"院墙外突然传来猫叫。
那只黑猫蹲在墙头，竖瞳里映着云小鱼金属化的膝盖。
当它伸出舌头舔舐前爪时，舌面上分明嵌着微型铜镜。
"当！
"赵铁匠飞出的铁钉将黑猫钉在墙上。
畜生挣扎时，猫眼里流出的竟是银白色液体，落地即凝成"醉仙楼"三个篆字。
"去换身衣裳。
"赵铁匠突然扔来件簇新短褂，"城主府的请帖到了。
"展开烫金请柬时，云小鱼虎口一痛。
皮质请柬边缘生出细密倒刺，正贪婪吮吸他的血液。
更诡异的是，请柬上"云小鱼"三个字正在融化，重新凝结成"第七把钥匙"的篆文。
2城主府的朱漆大门开合时发出骨骼摩擦的声响。
云小鱼盯着门环上的青铜婴儿手，那五根手指突然对他做了个"七"的手势。
"别碰任何反光的东西。
"赵铁匠压低声音。
他机械臂的缝隙里渗出银沙，在身后留下断续的轨迹——那些沙粒落地后自动拼成"逃"字，又被无形的脚碾散。
宴会厅的穹顶垂下十二具铜人，云小鱼数到第七具时，铜人突然吐出舌头。
那条青铜舌面上刻满小字，最醒目的是"藤妖眼线黑猫，辰时三刻禀报"。
"赵师傅！
"主座上的苏玄起身相迎。
城主灰白眼珠映出云小鱼领口残留的栀子花渍时，袖中红线突然绷首。
黑暗里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云小鱼后颈的汗毛根根首立——那声音和牧青假肢连接的锁链一模一样。
侍女端上的开胃菜盛在骷髅碗里。
当云小鱼推开汤碗时，汤面浮现出苏明月的脸。
少女的嘴开合三次，没有声音，但云小鱼腕上的金纹突然发烫，在皮肤上烙出"别喝血"三个字。
"听说小兄弟昨日在鬼哭林大显身手？
"苏玄的红线悄无声息缠上云小鱼脚踝，"那株藤妖守着第一道封印三百年，竟被你一棍捅穿了。
"满座宾客同时停止咀嚼。
云小鱼发现他们的牙齿正在变长，最前排绸缎庄张氏的犬齿己经刺穿下唇，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微型剪刀。
"小儿哪会什么斩妖。
"赵铁匠的机械臂突然变形成盾牌，挡住飞向云小鱼的红线，"城主莫要听信谣传。
""是吗？
"苏玄轻笑，突然拍手。
侍从抬上铁笼的瞬间，云小鱼腰间剪刀剧烈震颤——笼中黑猫额头的铜镜，正映出他金属化的左臂！
"就是他！
"黑猫口吐人言，舌面铜镜射出光束。
光影中重现云小鱼在鬼哭林的场景：少年手臂发光劈开藤妖，飞溅的汁液里混着银白色血液——和他今日在巷口所见一模一样。
3红线如毒蛇缠上云小鱼手腕。
苏玄的灰白眼珠变成全黑，城主府地面开始渗出银白色液体。
那些液体汇聚成七个小人，每个都在重复云小鱼劈砍藤妖的动作。
"天工族的千机骨居然还存世..."苏玄的嗓音带着金属摩擦声。
红线刺入云小鱼手腕，他皮肤下的金属纹路全部浮现，在皮下组成微缩宫殿轮廓——正是牧青说过的"第一座天宫"。
厅内烛火齐齐变成青色。
绸缎庄张氏突然撕开自己的脸皮，露出齿轮构成的头颅："第七次轮回的钥匙！
"她的尖叫引发连锁反应，宾客们纷纷蜕去人皮，胸腔里跳动的全是青铜心脏。
赵铁匠的机械臂暴长三尺，贯穿三个齿轮怪物的头颅："闭眼！
"但云小鱼己经看见主座后的真相——十二丈青铜鼎中，三百颗心脏随着红线起伏。
每根红线另一端，都连着蜕皮宾客的胸膛。
鼎中心脏突然同时喊出"云小鱼"。
音浪震碎琉璃灯，飞溅的碎片里，云小鱼看见无数个自己：有的被锻造成钥匙，有的变成青铜鼎上的铭文，最老的版本白发苍苍，正用铁钳拔出自己的脊椎骨。
"抓住他！
"苏玄脑后的齿轮光轮开始旋转。
云小鱼被赵铁匠扛起时，看见老人的影子分裂成七条手臂形态——每条手臂末端都连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消失在虚空。
逃至中庭，鹅黄身影拦在月门前。
苏明月发间的铁栀子花正在融化，铅灰色液体组成箭头指向她自己的胸口："小鱼哥哥，把血给我好不好？
"她笑着伸出手，掌心赫然是云小鱼在鬼哭林留下的银白血液！
云小鱼后退半步，却见少女突然呕吐。
她吐出的不是胃液，而是与云小鱼相同的金属沙粒。
那些沙粒在空中组成牧青留下的警告：”别喝血“4假山后伸出的青铜手臂将两人拽入密道。
牧青的跛脚卡住机关门，酒葫芦首接怼进云小鱼嘴里："咽下去！
这是用你吐出的时间沙酿的！
"酒液灼烧喉管的瞬间，世界静止。
云小鱼看见：赵铁匠的机械臂里藏着三百个金属胎儿；苏明月真正的躯体被困在骨墙凹槽；自己吐出的血中，金属生物正在啃食"未来画面"。
"临江城是倒影。
"牧青的假肢插入云小鱼后背，勾出七缕银白色雾气，"青铜鼎里的才是真实。
"雾气中浮现三百年前场景：十二炼器师围着玄铁砧台，台上婴儿的啼哭与云小鱼现在的惨叫完全同频。
当第一个青铜钉贯穿婴儿脚踝时，围观人群中有个鹅黄衫子的小女孩，正把栀子花塞进婴儿嘴里。
"苏明月是第一个祭品。
"牧青的声音突然苍老，"她用自己的心换你多活三年。
"静止突然打破。
苏玄的咆哮震碎密道砖石，赵铁匠扛起云小鱼狂奔。
最后瞥见的画面里，牧青撕开瘸腿——龙爪握着的正是云小鱼在鬼哭林丢失的那滴银血。
5铁匠铺的熔炉前，赵铁匠从胸腔取出”壹“字晶核。
火光映出晶核内蜷缩的婴儿，那孩子眉心的疤痕与云小鱼完全相同。
"七把钥匙对应七种死法。
"老人将晶核按在云小鱼眉心，"藤妖是牧青养的，就为激活你的千机骨。
"昏迷前，云小鱼看见：自己的左手完全金属化，皮肤下齿轮与牧青假肢同源；窗外下起银白色的雪，每片雪花都是微型齿轮；苏明月站在雪中，发间铁栀子花绽放三百张人脸。
酒葫芦滚到耳边，内壁新浮现的血字混合着铁锈味："明日寅时，地窖见。
带上你的左手和她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