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咆哮声撕裂了夜的寂静。
傅正庭的司机将油门踩到底,窗外的街灯连成一道模糊的金线。
他的司机硬生生将九十分钟的车程压缩了一半。
四十分钟后,
梧桐树下,那个蜷缩的身影让他的心脏骤然停跳。
赵小雅蜷在绿化带旁,发丝黏在满是血污的脸上。
她的胸口还紧紧贴着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
此刻的赵小雅,鲜血从她的鼻尖不断滴落,在浅色的帆布包上晕开刺目的红。
视线越来越模糊,但脸上的剧痛却像一根钢针,死死钉住她即将溃散的意识。
直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闯入她逐渐暗沉的视野,那熟悉的轮廓让她终于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小雅!”
傅正庭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单膝跪地,颤抖的手指拂开她脸上的碎发。
触手的温热液体让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轻得可怕的身体。
臂弯里的重量让他想起那个雨天的下午。
“医院!快!”
怀里的人呼吸极轻,以至于傅正庭的手指不停地探着她的鼻息。
车厢里的空气凝固成块。
前排的司机死死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傅正庭猩红的双眼。
连续闯了七个红灯时,一滴冷汗顺着司机的太阳穴滑落。
看到那巨大的红十字架,他的一颗心落地了。
急诊室的自动门向两侧滑开,刺眼的白光下,主治医师倒抽一口冷气。
赵小雅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青紫的脸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样子。
“这怎么回事?”
医生掀开她背后的衣裳衣领,下面又是青紫的一大片让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傅正庭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不知道。”
“你是家属?”
“我是她丈夫。”
这句话像刀片般刮过他的喉咙。
医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摘下眼镜,用袖口狠狠擦了擦镜片:
“年轻人,看你年纪也不大了,难道不知道老婆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当沙包的。”
傅正庭没有辩解。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抢救床上那张惨白的脸上,指节捏得发白。
好在经过医生的检查,赵小雅只是皮外伤。
走廊尽头的吸烟区,傅正庭将未点燃的香烟捏得粉碎。
此刻的他纠结着,想要调查赵小雅的家庭情况,可是又怕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那些难堪。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
傅正庭用棉签沾着温水,一点点润开赵小雅唇上干涸的血痂。
这一夜,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赵小雅。
要不是心跳监护仪不断跳动的声响,傅正庭都担心赵小雅是不是已经没有呼吸了。
一夜枯坐直到天明!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了病床上。
赵小雅睁开了眼睛。
她一眼便看到了在她床边打瞌睡的傅正庭,
“大...大叔!”
沙哑的气音突然响起,傅正庭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病床上的人正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皮。
“哪里痛?”
说着,他的手已经按下呼叫铃。
“碎了…碎了……”
话尾突然哽在喉间。
赵小雅爬了起来,四处搜寻着。
那被血浸透的帆布包早被警察收走,她却还在固执地寻找什么。
傅正庭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随之一紧,问道:
“是找你的包吗?没有丢,一会警察送过来。”
“屏…屏幕…”
她突然抽泣起来,泪水冲开结痂的伤口,
“你送的结婚礼物……坏了……”
她伤心,不是因为那手机有多值钱,
而是因为,那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而且是她的结婚礼物。
看着痛哭流涕的赵小雅,
傅正庭第一次尝到了心疼的滋味。
那是一种尖锐的、酸涩的痛楚。
它从胸腔蔓延至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看着她哭得颤抖的肩膀,肿胀青紫的脸颊被泪水浸湿,像一朵被暴雨摧残的花。
“没关系,”
他嗓音低哑,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坏了我再买给你就是。”
可赵小雅固执地摇头,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哽咽:
“不……不一样的,那是你送给我的……不一样的。”
可现在,它碎了。
她没有保护好!
“吱呀——”
病房门被推开,两名警察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病床上的赵小雅时,眼神骤然一沉。
其中一位年长的警察上前一步,出示证件,然后将帆布包交给了赵小雅。
他声音沉稳:
“你好,我是雍城桃花派出所的民警,这是我的证件。”
傅正庭的脸色瞬间阴冷。
昨晚他们就已经找过他,一遍遍质问赵小雅的伤是不是他造成的。
他解释过,可他们不信。
“赵小姐,”
年轻警察走近病床,声音放轻,好像生怕吓坏了还在哭泣的人,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可以放心告诉我们,有警察在,没人能伤害你。”
他说这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傅正庭,眼底的怀疑毫不掩饰。
赵小雅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嗓音沙哑却清晰:
“警察先生,我身上的伤……是我爸打的。”
她顿了顿,看向傅正庭,眼眶又红了:
“是大叔救了我。 ”
年轻警察皱眉:
“真的吗?别怕,大胆地说出来。”
“警察先生,我说的是真的,我身上的伤是爸爸打的,不关大叔的事。”
她声音很轻,
“如果不是大叔,我可能已经死了。" ”
傅正庭下颌绷紧,指节捏得发白。
警察对视一眼,最终点头:
“好的,我们会落实情况。如果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你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他们离开后,病房再次陷入寂静。
赵小雅慢慢缩回被子里,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傅正庭站在床边,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赵小雅。 ”
她抬眼看他。
“从今天起,”他嗓低低沉,一字一句,“没人能再动你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