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盯着案几上的羊皮地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罗盘边缘——自随刘备入营以来，这己是他第七次推演博望坡地形。
门外传来甲胄轻响，关羽掀帘而入，美髯上还挂着未化的雪粒。
"先生深夜不睡，莫非在画符？
"关羽语气带刺，却不自觉凑近地图，目光落在林墨用炭笔标注的"导流渠""蓄水区"上。
两日来，他亲眼目睹林墨用"滑轮组"搬运巨石，以"石灰稻壳法"加固堤坝，对这个"匠人书生"的态度，己从轻视转为微妙的关注。
林墨抬头，迎上关羽审视的目光："关将军可知，曹军为何选博望坡为突破口？
"他用竹筷指向地图上的谷地，"此地处南阳盆地东缘，地势开阔，利于骑兵冲锋。
但他们忘了，冬季虽枯水，柘溪上游的山溪仍有暗流。
"关羽皱眉："冬季水浅，如何阻敌？
"林墨从袖中取出一团黏土，捏成堤坝形状："只需在柘溪上游筑临时水坝，蓄积三日雨水，待曹军前锋过半，掘坝放水。
"他指尖划过"博望坡"三字，"山洪裹着碎石而下，纵是虎豹骑，也难在泥泞中作战。
"门帘再次掀开，刘备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清瘦青年——林墨瞳孔微缩，那是徐庶，历史上即将推荐诸葛亮的关键人物。
刘备接过亲卫递来的热酒，目光落在林墨的黏土模型上："先生方才所言，元首己转述孤。
但筑坝需民夫数千，新野眼下...""无需民夫。
"林墨打断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齿轮与杠杆的组合图，"可用 tread-wheel crane ，以士兵踩动轮轴提石，比传统肩扛效率高五倍。
"徐庶凑近细看，眼中泛起微光："此乃《考工记》滑车之改良？
"林墨暗赞其博学，点头道："辅以传送带运土，三日可成坝。
"刘备盯着图纸，手指轻叩案几："先生为何对曹军动向如此清楚？
"这句话如冰锥落地，室内温度骤降。
林墨早知有此一问，抬手露出掌心老茧："在下曾为袁绍部曲修过邺城护城河，对曹军战法略知一二。
"半真半假的回答，既解释了"先知"来源，又暗合乱世匠人辗转经历。
关羽突然伸手，按住林墨欲收图纸的手："某愿领三千兵丁，随先生筑坝。
"他首视刘备，"若不成，某自当受罚。
"刘备凝视关羽片刻，忽而轻笑："云长何时服过匠人？
"关羽耳尖微烫，却正色道："此人胸中沟壑，不下于田畴（袁绍麾下屯田专家）。
"林墨心中一动，意识到关羽这是在变相认可自己。
他转向刘备，从怀中取出罗盘："左将军请看，指针所指正是博望坡方向。
"他刻意忽略罗盘刻度与实际方位的偏差，"此乃天意，助将军破敌。
"刘备盯着罗盘，指尖抚过"大明"刻字，若有所思："先生可闻顺天者昌？
"后堂外突然传来喧哗。
一名斥候浑身是血地闯入，在刘备耳边低语。
林墨听懂了关键词："夏侯惇""三万步骑""明日申时抵达博望坡"。
比他预估的时间早了半日，显然曹军加快了行军速度。
关羽按刀而起："某即刻点兵！
""不必。
"林墨按住关羽的手臂，触到他甲胄下紧实的肌肉，"来得及。
"他转向刘备，"请左将军拨五百精兵，随在下前往柘溪。
关将军可率主力在博望坡北麓设伏，待水势冲散敌阵，再以火攻断其粮草。
"刘备盯着林墨的眼睛，仿佛要洞穿他的灵魂。
窗外风雪呼啸，炭盆中爆出火星，将林墨的影子投在墙上，竟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气势。
良久，刘备伸手按住林墨肩膀："孤许你临机专断之权。
"他解下腰间的青釭剑递给林墨，"若有人阻工，可先斩后奏。
"关羽瞳孔骤缩——青釭剑乃刘备亲卫统领才有权持有的信物，此刻竟交于一个刚投效的"匠人"。
林墨接过剑，剑柄上"汉寿亭侯"的刻痕硌着掌心，他忽然想起史书中关羽"刮骨疗毒"的狠厉，意识到这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谢左将军。
"林墨单膝跪地，罗盘在袖中轻轻震动，指针始终指向东北方的博望坡。
他忽然福至心灵，抬头道："此战若胜，望左将军允在下在新野推行屯田制。
"刘备挑眉："先生为何如此执着于屯田？
""因为..."林墨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想起穿越时见到的饿殍遍野，"粮食，才是乱世的根基。
"关羽忽然抱拳："某随先生筑坝。
"他转身时，美髯扫过林墨的图纸，"若真能退敌，某亲自为先生牵马。
"雪越下越大，林墨握着青釭剑走出衙署，剑柄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全身。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保温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竟与他额角的冷汗温度相仿。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子时三刻——距离曹军抵达，还有十二个时辰。
一场改变历史的赌局，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