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与岩柱的刮擦声,尖锐而刺耳,像是死神在黑暗中磨着利刃,每一次碰撞都激起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
李延年紧紧勒住缰绳,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蹄下那鳞片状的岩层,在马蹄的撞击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大地在痛苦地***。
这片被称作“鬼哭城”的雅丹地貌,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正随着日头的西斜,缓缓苏醒过来。
狂风呼啸着穿过蜂窝状的孔洞,发出类似埙箫的呜咽声,那声音凄厉而诡异,仿佛是无数冤魂在诉说着生前的苦难。
每一阵风过,都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拨弄着人们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将军令!
就地休整!”
传令兵的声音在岩壁间来回撞击,竟产生了七重回声,仿佛是七个幽灵在同时呼喊。
这声音在这死寂而又诡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让每一个士兵的心中都为之一紧。
赵破奴那铜铃般的嗓门突然炸响:“首娘贼!
石头在嚼舌头!”
他的话虽然粗俗,却也道出了众人心中隐隐的不安。
这片看似死寂的岩石群,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延年解下腰间的皮囊,水流尚未触碰到他的嘴唇,便在陶碗中荡起了细密的涟漪。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种地颤,只有在万骑奔袭时才会出现,可斥候分明回报三十里内无敌踪。
难道,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羌族小儿,嚎个丧助兴!”
王贲一脚踹翻了水车,浑浊的液体在沙地上蜿蜒流淌,宛如一条条扭曲的蛇。
几个士卒哄笑起来,试图用笑声驱散心中的恐惧,却没人注意到赵破奴鼻梁上那颗陨铁钉正泛着幽蓝的光芒,仿佛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就在这时,战马突然人立嘶鸣,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李延年反应迅速,在滚***背的刹那,他听到岩层深处传来一阵低吼,那声音低沉而浑厚,像是地龙在青铜鼎里翻身,又像是远古巨兽在沉睡中发出的怒吼。
五百重骑兵迅速列成圆阵,严阵以待。
然而,最外侧的一个士卒却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
那笑声在这寂静的空气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琅琊籍的农家子,三日前还在篝火旁念叨着待产的妻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可此刻,他竟像是被恶魔附身一般,用环首刀狠狠地割开了自己的咽喉。
鲜血如喷泉般喷溅在砂岩上,瞬间,整片岩壁像是被注入了生命,渗出了暗红的汁液。
那汁液顺着岩壁缓缓流淌,仿佛是大地在哭泣,又像是无数冤魂的鲜血在诉说着冤屈。
“闭息!”
赵破奴的骨笛发出裂帛般的声响,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李延年怀中的匈奴骨笛也骤然发烫,兽骨表面浮现出粟特铭文,那些古老的文字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他想起生母临终时的低语:“当大地开始歌唱,就让风穿过你父亲的骨头……”这句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仿佛是一种神秘的召唤。
鬼使神差地,他将骨笛抵上了岩壁。
刹那间,沙粒在孔洞中流动的声响,竟与赵破奴的笛声交织成了《破阵乐》。
那激昂的旋律,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癫狂的士卒们渐次安静下来,他们的瞳仁里跳动着岩画反射的磷火,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控制。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营帐中,霍去病的咳血染红了舆图。
那猩红的血迹沿着河西走廊的墨线蔓延,在敦煌地界凝成了一个黍穗图案,与昨夜箭杆中散落的种子一模一样。
这诡异的景象,让霍去病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报——!”
斥候的马蹄声踏碎了这诡谲的宁静,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西北五里祭坛……供着弟兄们的腰牌!”
李延年握紧了手中的骨笛,兽齿纹路深嵌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当他的血渗入笛孔时,岩层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仿佛有一头巨兽即将破土而出。
赵破奴突然死死地盯住他额角,眼中满是震惊:“你的刺青……在淌血光!”
那血光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仿佛是一种神秘的警示。
伏兵从岩画里走了出来。
准确地说,他们是从赭红岩壁的裂隙中鱼贯而出,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这些匈奴武士的脸涂抹着赤铁矿粉,与岩画上的狩猎图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
领头的武士戴着青铜牛角盔,手中弯刀刻满星月纹,这正是浑邪王帐下第一勇士巴图尔的标志。
“汉家小儿听真!”
巴图尔将环首刀狠狠地插在祭坛前,刀刃上串着七枚汉军腰牌,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寒光,“尔等头颅己为昆仑神所预!”
他的声音洪亮而嚣张,仿佛己经胜券在握。
李延年眯起眼睛,仔细望去。
砂岩垒砌的祭坛上,赫然供着三颗首级。
居中那颗的头盔嵌有云纹护额,正是他派往敦煌的斥候队长。
那首级双目被剜去,空洞的眼窝里塞着发了芽的黍粒,仿佛是某种邪恶的诅咒。
赵破奴的羌笛突然变调,尖锐的音浪刺得人耳膜生疼。
岩壁表层的赤铁矿粉簌簌剥落,仿佛是被这音波所震慑。
巴图尔狂笑着挥刀斩向祭坛前的绳结,悬在岩顶的巨石轰然坠落,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仿佛要将一切都碾为齑粉。
“地龙翻身啦!”
王贲的惨叫被淹没在雷鸣般的崩塌声中。
然而,李延年却在这混乱之中,看到了巴图尔刀柄系着的五彩丝绦——那编法与霍去病佩刀穗结的编法如出一辙。
这一发现让他的心中更加疑惑,难道这背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阴谋?
“护舆图!”
霍去病的嘶喝穿透烟尘,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乱石。
剑锋挑飞两支冷箭,动作干净利落。
李延年瞥见他后颈浮现的紫黑脉络,那脉络像毒蛛在皮下产卵,不断地蠕动着,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滚落的巨石在军阵前砸出一个深坑,扬起漫天的尘土。
烟尘散尽时,祭坛上赫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巴图尔的笑声从地底传来:“请君入棺!”
那声音充满了嘲讽和挑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阴华用银针挑开阵亡者的眼皮,她的动作娴熟而冷静,仿佛己经看惯了生死。
“不是巫毒。”
女军医的铜护甲沾着脑浆,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对真相的执着追求。
她突然割开士卒的胃囊,掏出一团未消化的黍饭,那黍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让人作呕。
“谁发的军粮?”
阴华的声音冰冷而严肃。
火头军老卒的铁锅当啷坠地,锅沿新刻痕还渗着血丝,黍粥里浮着可疑的暗斑。
阴华指尖的蛊虫扑向粥糜,瞬间膨胀成赤红肉球,那肉球还在不断地蠕动着,仿佛是一个活着的怪物。
“三日断魂散。”
她碾碎肉球,汁液竟腐蚀了岩石,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可怕的毒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混在抗旱黍种里的西域奇毒。”
阴华的话,让李延年的心中一沉。
他猛然想起霍去病炭盆里燃烧的黍粒,难道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策划的阴谋?
霍去病苍白的手指抚过舆图血迹,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忧虑:“巴图尔刀柄的丝绦,是未央宫尚方监的手艺。”
这一发现,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未央宫尚方监,那是皇宫中负责制造御用器物的机构,怎么会与匈奴武士扯上关系?
地穴入口突然传来凄厉马嘶,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嚎。
赵破奴提着血淋淋的弯刀冲出,他的身上满是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甬道里有秦弩!”
他鼻梁的陨铁钉缺了角,肩甲插着半截青铜箭簇,那箭簇还带着一丝寒光,“***用战国箭矢!”
霍去病剑尖挑起箭簇,三棱箭镞上蚀刻着小篆——“肤施库甲”。
李延年心头剧震,肤施是秦代上郡治所,这批军械本该深埋长城之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长城防线己经出现了漏洞,有人故意将这些危险的武器泄露给了敌人?
“火把。”
将军将婚书残片裹住箭杆。
火焰舔舐下,羊皮纸浮现墨迹:“敦煌黍田三百顷,可饲马十万”。
字迹与柳氏手书分毫不差,却透着森然寒意。
这看似普通的文字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是有人想要谋取敦煌的粟田,还是有着更深远的目的?
阴华突然割破手腕,鲜血滴入陶罐时,罐中蛊虫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那声音在这阴森的环境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要破秦弩阵,”她将陶罐系在李延年腰间,“需活人引路。”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仿佛己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地穴深处传来机械转动的轧轧声,像巨兽在磨牙吮血。
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死神的脚步正在逼近。
李延年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而这场战斗的背后,或许隐藏着一个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