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生如戏风云变幻莫测
"韩老爷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热茶溅湿了锦缎鞋面也浑然不觉。
他猛地站起身,胡须颤抖着,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
"千真万确。
"韩梓梨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手指不着痕迹地抚过尚且平坦的小腹,"今早请了仁和堂的李大夫诊脉,说己有一月有余。
"堂内一片死寂。
大太太手中的佛珠突然断了线,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二姨太的指甲掐进了身旁丫鬟的手臂;三姨太怀中五岁的志儿突然大哭起来,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好!
好!
"韩老爷哈哈大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我韩家又要添丁了!
"他几步上前,竟亲自扶起韩梓梨,"这些年委屈你了,从今日起,你搬进东厢房,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韩梓梨低头掩饰眼中的讥诮。
五年了,这个男人第一次正眼看她,竟是因为一个本不该存在的"韩家血脉"。
"老爷,"老夫人突然开口,声音像钝刀刮过青石,"仁和堂的李大夫?
为何不请府上常用的王太医?
"韩梓梨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回母亲的话,媳妇今早去观音庙上香,回来时突然头晕恶心,恰巧路过仁和堂...""是吗?
"老夫人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她的腹部,"老身记得你昨日彻夜未归。
"堂内温度骤降。
韩老爷的笑容僵在脸上,三姨太趁机插嘴:"姐姐该不会是..."话未说完,意有所指地掩口轻笑。
韩梓梨早有准备。
她缓缓抬头,眼中蓄满泪水:"母亲若不信,大可再请太医诊脉。
只是媳妇不明白,为何三妹妹能得全家欢心,我有了身孕反倒要受这般质疑?
"她转向韩老爷,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老爷若也觉得这孩子来历不明,妾身...妾身不如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
""胡闹!
"韩老爷果然急了,"谁再敢胡说八道,家法伺候!
"他揽住韩梓梨的肩,"你好好养胎,十个月后,看谁还敢嚼舌根!
"老夫人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但韩梓梨清楚地看到,她向身旁的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
回到自己院子,韩梓梨终于松了口气。
她刚坐下,丫鬟小翠就慌慌张张跑进来:"西姨太,不好了!
老夫人派人去观音庙查问了,今日根本没人见过您!
"韩梓梨手中的茶盏一颤。
这老狐狸动作真快!
"慌什么。
"她强自镇定,"去把我绣的那幅《百子图》取来,再备些彩线和金箔。
"小翠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韩梓梨铺开绣品,手指微微发抖。
她必须想办法圆这个谎,而且要快。
正当她苦思冥想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片刻后,韩老爷满面红光地冲进来:"梓梨!
喜事!
天大的喜事!
""老爷何事这般高兴?
""新帝登基了!
"韩老爷激动得语无伦次,"刚接到圣旨,命我韩家负责筹备登基大典的花灯!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差事!
"韩梓梨勉强扯出笑容:"恭喜老爷。
""还有更巧的,"韩老爷搓着手,"新帝特意点名要《麒麟送子》式样的宫灯,满京城谁不知道你绣的麒麟最是灵动?
明日你就随我入宫呈递图样!
"韩梓梨手中的针差点扎进手指。
入宫?
现在?
她脑中闪过那双深不见底的风眼,心头蓦地一颤。
"老爷,妾身有孕在身,恐怕...""正是因为有孕才吉利!
"韩老爷不容拒绝地挥手,"新帝年轻,尚未立后,最喜这等祥瑞之兆。
你好好准备,明日辰时出发。
"待韩老爷走后,韩梓梨瘫坐在绣架前。
新帝登基?
这么巧?
她想起程慕锦腰间那块龙纹玉佩,又摇摇头——不可能,就算他是皇室子弟,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变成皇帝。
"西姨太,"小翠小声提醒,"要不要请程...那位来看看您?
""闭嘴!
"韩梓梨厉声喝道,随即压低声音,"记住,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没有程慕锦这个人。
若走漏半点风声,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小翠吓得连连点头。
韩梓梨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
程慕锦——如今该称圣上了——正倚在龙榻上,把玩着一张银票。
烛光下,可以清楚看到票面上的数额和韩家钱庄的印记。
"查清楚了?
"他头也不抬地问。
阴影中走出一个黑衣侍卫:"回陛下,韩家西姨太确实诊出了喜脉,约一月有余。
"程慕锦唇角微勾:"时间对得上。
""还有,"侍卫犹豫片刻,"韩家接到圣旨后,韩老爷指定西姨太明日入宫呈递花灯图样。
"银票在程慕锦指间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侍卫后背发凉:"甚好。
传朕口谕,明日所有呈递图样的命妇,都要在御花园候着。
再告诉李德全,留意一位眼下有泪痣的妇人。
"侍卫领命退下后,程慕锦走到铜镜前,慢条斯理地解开衣襟。
肩膀上那个清晰的齿痕己经结痂,是韩梓梨最后一晚留下的。
他抚过伤痕,眼神晦暗不明。
"韩梓梨,"他对着虚空轻语,"你以为用朕的种就能在韩家站稳脚跟?
"修长的手指缓缓收紧,将那张银票捏成一团,"明日,朕要你跪着求朕原谅。
"翌日清晨,韩梓梨对镜梳妆。
她特意选了最素净的衣裙,发髻也梳得简单,只在额间贴了花钿,遮住那颗标志性的泪痣。
"西姨太何必遮掩容貌?
"小翠不解地问。
"树大招风。
"韩梓梨抿了抿口脂,"今日入宫,越不起眼越好。
"马车缓缓驶向皇城。
韩梓梨掀开车帘一角,发现街上巡逻的侍卫比平日多了数倍,个个神情肃穆。
"听说新帝雷厉风行,"韩老爷压低声音,"登基三日就处置了两位贪腐大臣。
今日若见到圣颜,你千万谨言慎行。
"韩梓梨点头,手心却渗出冷汗。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皇宫巍峨,朱墙金瓦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韩梓梨随众命妇在御花园等候传召,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
"这位夫人看着面生,是哪家的?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韩梓梨抬头,见是一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回公公的话,妾身是韩员外家的。
"她福了福身。
老太监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突然定在了那颗若隐若现的泪痣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容更深:"韩夫人请随咱家来,陛下对韩家的图样很是期待。
"韩梓梨心头一紧,但众目睽睽之下,只得跟上。
老太监引着她穿过重重回廊,竟来到一处僻静的凉亭。
"公公,这是...""夫人稍候。
"老太监神秘地笑笑,退了下去。
韩梓梨不安地环顾西周。
凉亭西面垂着轻纱,隐约可见远处宫殿的轮廓。
风吹纱动,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近。
"一别三日,夫人别来无恙?
"这个声音——韩梓梨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猛地转身,纱帘被风掀起,露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依旧是剑眉星目,依旧是唇薄如刃,只是那身粗布戏服换成了明黄龙袍,通身气度凌厉如出鞘宝剑。
他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像猫看着爪下的老鼠。
"程...不..."韩梓梨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陛...陛下..."程慕锦——当今天子——缓步上前,亲手扶起她。
指尖相触的瞬间,韩梓梨如触电般颤抖。
"夫人昨日甩银票时,可不是这般模样。
"他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怎么,朕的卖身钱,给得不值?
"韩梓梨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