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芙蓉初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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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泥浆灌满了周屿的草鞋,每一次被蓉洲拖拽着移动,都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和肌肉撕裂般的疼痛。

他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沉浮浮,耳边只剩下滂沱的雨声、自己粗重的喘息,以及蓉洲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低语:“屿哥哥…坚持住…就快到了…别睡…看着我…”那盏竹灯笼在狂风中像濒死的蝴蝶般挣扎,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容洲瘦弱的肩膀顶在周屿腋下,几乎承担了他大半的重量。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分不清是冷还是用力过度,雨水顺着她乌黑的发梢流进颈窝,单薄的粗布衣裙早己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却倔强的轮廓。

“咳…咳咳…” 周屿又呛了一口雨水,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全身的疼痛。

他努力聚焦视线,落在蓉洲苍白紧抿的唇角和那双盛满泪水却异常明亮的眼睛上。

心底那股莫名的悸动再次涌现,混杂着强烈的愧疚——他竟然需要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纤弱的女孩,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来拯救。

“容洲…”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我在!

屿哥哥我在!”

蓉洲立刻回应,声音带着一丝哭过后的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别讲话,省着力气,我们下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

泥泞湿滑。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肆虐的雨势终于小了些,从狂暴的鞭打变成了连绵不断的细丝。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山脚下,一片宁静的村落依偎在朦胧的雨幕中。

几十户白墙黛瓦的人家错落分布,一条清澈的小河蜿蜒流过村边,河畔栽种着不少树木,即使在雨中,也能看到其间点缀着大朵大朵粉白、浅红的花朵——芙蓉。

“芙蓉坞…到家了…” 容洲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几乎瘫软,但扶着周屿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的笑容。

村口,几道人影正焦急地张望。

看到灯笼的光和相互搀扶的两人,立刻有人惊呼起来。

“是蓉丫头!

找到屿哥儿了!”

“老天爷!

可算回来了!”

“快!

快去帮忙!

拿干布!

熬姜汤!”

几个健壮的村汉也是刚刚行上山找周回来,只不过他们没有找到。

实在迫不得己,就和容洲分头去找,结果容洲真的找到了。

大家立刻踩着泥水冲了上来,小心翼翼地从蓉洲几乎脱力的臂弯里接过昏迷不醒,浑身滚烫的周屿。

“张伯…李叔…屿哥哥他…淋了大雨…发高热了…” 蓉洲的声音带着哭腔,强撑着的坚强在这一刻崩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泥水里,被旁边赶来的李婶一把扶住。

“好孩子,苦了你了,快回家,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李婶心疼地搂住浑身湿透、冷得发抖的蓉洲。

……周屿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喉咙干得像要裂开。

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刺目的阳光让他又立刻闭上。

“水…” 他发出微弱的气音。

“醒了!

屿哥哥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很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托起他的后颈,一个粗糙的陶碗边缘凑到干裂的唇边。

清凉甘甜的液体缓缓流入喉咙,带着一丝淡淡的草药味,瞬间缓解了火烧火燎的痛楚。

周屿贪婪地吞咽着。

喝了大半碗水,他才有力气再次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茅草和黄泥糊成的屋顶,几根粗大的房梁***着。

阳光从糊着桑皮纸的小木窗棂透进来,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泥土、草木灰烬、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清雅的芙蓉花香。

他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打着补丁、却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被。

床边,站着两个人。

最靠近他的,正是那个在暴雨山林中将他拖回来的少女——苏蓉洲。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浅青色粗布衣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

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恢复了神采,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欣喜。

“屿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还难受吗?”

蓉洲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像羽毛拂过心尖。

周屿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屿哥哥?

这个称呼让他心头一跳,既陌生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感。

他该叫她什么?

蓉洲?

这个名字似乎很自然地浮现在脑海。

“我…” 他喉咙发紧,声音沙哑,“这是…哪里?”

蓉洲眼中的欣喜瞬间被一丝错愕和担忧取代。

她回头看向床边另一个人。

那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她叫李婶。

李婶上前一步,摸了摸周屿的额头,松了口气:“烧退了就好,退了就好。

屿哥儿,这是你家啊,芙蓉坞,你这孩子,前日非要冒雨去后山寻什么新染色的花料,结果淋了场透雨,烧得人事不省,可把蓉丫头和我们吓坏了!

亏得蓉丫头不顾死活地上山把你寻回来…”家?

芙蓉坞?

后山?

寻花料?

李婶的话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砸进周屿混乱不堪的脑海。

属于现代高三生周屿的记忆碎片堆积如山的试卷,雷雨夜的书桌、那片枯芙蓉花瓣,和眼前这个“家”的景象、蓉洲关切的眼神、李婶絮叨的话语激烈地碰撞、撕扯。

“我…我是谁?”

周屿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荒谬又致命的问题。

蓉洲和李婶都愣住了。

“屿哥儿?

周屿啊!

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周家小子啊!”

李婶的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你爹娘走得早,你和蓉丫头从小就在这芙蓉坞相依为命…你…你这是烧糊涂了?”

周屿!

又是这个名字!

和他现代的名字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与此同时,一些模糊的、不属于他“现代”记忆的画面,如同沉底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清澈的小河边,一个扎着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赤着脚在浅水里摸小鱼,他在岸上笑着喊:“蓉儿慢点!

小心滑!”

昏暗的油灯下,一个面容模糊、气质温婉的妇人握着他的手,在粗糙的纸上写下一个“屿”字,温柔地说:“屿儿,记住,你叫周屿,如水中之屿,当坚韧不拔…”*春日融融的山坡上,少年和少女并肩躺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他随手摘了一朵粉白的芙蓉,笨拙地插在少女的发间,少女羞涩地低下头,耳根泛红…这些画面如此鲜活,带着温暖的触感,与他冰冷孤独的高三记忆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烙印在意识深处。

“我…头好痛…” 周屿痛苦地抱住头,蜷缩起来。

巨大的认知混乱和身体的虚弱让他几乎崩溃。

他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那个高压、焦虑、被试卷包围的世界是梦?

还是眼前这个简陋却充满烟火气、有一个叫“蓉洲”的女孩为他担忧落泪的世界是梦?

蓉洲看到他痛苦的样子,眼圈瞬间又红了。

她连忙坐到床边,伸出微凉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覆上他紧按着太阳穴的手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屿哥哥…别怕…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保持着镇定,“你病了,病得很重…先好好养身体,好不好?

李婶熬了药,喝了药就会好的…一切都会想起来的…” 她的手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周屿感受着手背上那微凉的、带着薄茧的触感,混乱的心绪竟奇异地平复了一丝。

他抬起眼,撞进蓉洲那双清澈的、盛满了担忧和温柔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像山涧最纯净的泉水,倒映着他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无论这是梦还是真实,无论他是谁,眼前这个叫苏蓉洲的女孩,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锚点,是他在冰冷暴雨中抓住的那点温暖的光。

他需要冷静,需要观察,需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蓉洲覆在他手背上的手。

少女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开,白皙的脸颊悄然飞起两抹红霞。

“嗯…” 周屿艰难地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蓉洲…我…有点饿。”

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蓉洲眼中的担忧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散,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

她用力点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如雨后初绽的芙蓉般纯净美好的笑容:“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粥,李婶熬了最软烂的米粥!”

看着蓉洲脚步轻快(虽然还有些虚浮)地跑出去的背影,周屿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家?

芙蓉坞?

周屿?

苏蓉洲?

青梅竹马?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淡淡的芙蓉花香似乎更清晰了。

他知道,自己暂时被困在这个“梦”里了。

而活下去、弄清楚一切的第一步,就是扮演好这个“周屿”的角色。

至少,在这个叫苏蓉洲的女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