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识之后及特色民宿
推开知青宿舍斑驳的木窗，他看见李辉耀正在院里的老槐树下刨木板，刨花像雪片似的落满藏青色对襟衫。
"张干部起得早啊！
"李辉耀抹了把额头的汗，举起块雕着云纹的木板，"给云间居新分号刻招牌，你要不要试试？
"张凡接过刻刀时，注意到木板边缘己经刻着三朵山茶花——正是栖云村的村花。
刀尖刚触到木纹，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惊得林间白鹭扑棱棱飞起。
"糟了！
"李辉耀扔下工具就往村东跑，张凡跟着他穿过七拐八扭的巷子，看见哑泉边围满了村民。
王总手下的施工队正在用挖掘机刨泉眼边的古梅树，李佳颖张开双臂挡在树前，月白衫子沾满泥浆。
"根据《古树名木保护条例......"张凡刚要摸出公文包里的文件，戴安全帽的工头就嗤笑："城里来的书呆子，我们王总可是有市里批的文旅开发许可！
"李佳颖突然举起手机："我刚拨通了省林业厅热线，要不要让专家跟你们讲讲法规？
"她发间的银蝴蝶在晨光中振翅欲飞，张凡看见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在细微发抖。
挖掘机最终喷着黑烟撤走了，但古梅树的根须己经***在外。
李佳颖蹲下身用衣角擦拭树根时，张凡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道结痂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刮伤的。
"这是上周他们拆观景亭时受的伤。
"李辉耀压低声音，"那丫头死活拦着不让动亭子里的古碑。
"当天下午的村民大会上，张凡把省里下发的《传统村落保护实施细则》复印件分发给众人。
王总的助理小赵突然闯进来，将一沓效果图拍在八仙桌上："我们王总承诺，改造后民宿房价能翻三倍！
""然后把祖宗留下的东西都糟践成洋不洋土不土的玩意？
"李辉耀猛地站起来，腰间的银饰哗啦作响，"我那云间居确实不如县城酒店豪华，可去年接待的美院教授们，就是冲着雕花窗棂来的！
"张凡翻看着效果图，眉头越皱越紧。
玻璃阳光房取代了青瓦屋檐，仿古水车变成了七彩LED音乐喷泉，甚至连村口的明代石牌坊都要加装电子显示屏。
"我建议做个对比试点。
"张凡突然开口，"选五家民宿按传统方式升级，五家按现代风格改造，三个月后用数据说话。
"祠堂里突然安静下来，李佳颖猛地抬头，眼底像燃起两簇火苗。
小赵冷笑着撕碎效果图："我们王总最讨厌书生意气。
"散会后，李佳颖在祠堂门槛拦住张凡："你说的试点，算我一个。
"她递来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各家民宿信息，最新一页画着琴庐改造草图——居然在保留明代琴案的基础上，设计了古琴体验区。
张凡指着图纸上的排水系统："这里可以恢复明代的下水道共鸣结构，既实用又有文化特色。
"话音未落，李佳颖突然抓住他手腕："现在就去看场地！
"两人踏着夕阳来到琴庐时，二十几个村民己经等在院子里。
木匠老杨扛着祖传的鲁班尺，瓦匠阿祥抱着青苔斑驳的老瓦片，连九十岁的周阿婆都攥着把祖传绣样来了。
"听说要搞正宗民宿，这些老伙计坐不住了。
"李辉耀笑着搬来梯子，"我出五间客房做试点！
"第一场改造会议首接开到月上中天。
张凡用投影仪播放清晖学院的保护案例时，李佳颖在宣纸上快速勾勒着设计图。
当讲到"活态传承"概念时，她突然指着梁柱间的燕巢："就像这些年年回来的家燕，传统不是摆在博物馆的死物。
"施工队进村那日，王总的路虎车队故意堵在村道。
张凡带着村民用扁担挑建材时，听见车里传来冷笑："等着看你们赔得底朝天！
"李辉耀的"云间居·雅音坊"最先完工。
原本的牲畜棚改造成古琴工坊，碎瓷片拼成《栖云十三调》的工尺谱嵌在影壁上。
最绝的是客房地板，揭开三层现代地砖后，竟露出光绪年间的六角青砖，砖缝里还能找到当年马帮落下的铜钱。
开业当天，李佳颖在庭院奏响《渔樵问答》。
穿着蜡染布衫的服务员端着松子茶穿梭其间，北京来的音乐制作人当场定下半个月房："我们要录这张专辑的环境音！
"王总那边却出了状况。
现代风民宿的智能马桶在旅游团入住时集体故障，仿古家具的化学涂料味熏得客人连夜退房。
更糟糕的是LED屏光污染导致周边稻田减产，村民们举着锄头围住了施工队。
暴雨夜，张凡和李佳颖在村委会核对账本。
试点民宿的入住率高出传统改造38%，单价更是翻了2.5倍。
窗外的雨打在明代排水渠里，果然发出《雨霖铃》般的清响。
"你看！
"李佳颖突然指着监控屏幕。
画面里几个黑影正在琴庐周围徘徊，带头的分明是王总的助理小赵。
张凡抓起手电冲进雨幕时，听见身后银铃急响——李佳颖握着龙头三弦追了上来。
他们在琴庐后墙截住这伙人，小赵手里的汽油桶"咣当"落地。
李辉耀带着村民赶来时，王总的人己经跑得只剩雨地里凌乱的脚印。
"这是第三次了。
"李佳颖抚摸着琴庐被撬坏的门锁，"上个月他们想烧我的曲谱库，上周在哑泉投工业废料......"她突然哽咽着蹲下身，发间的银蝴蝶坠进泥水里。
张凡捡起银饰时，摸到内侧刻着行小字：癸巳年佳颖及笄礼。
他想起自己锁在宿舍抽屉里的党徽，那是毕业时老院长亲手给他戴上的。
暴雨在黎明前停了，张凡站在知青宿舍的雕花窗前，看着李佳颖在晨雾中教孩子们认工尺谱。
她的手腕还缠着纱布，歌声却清亮如初："上尺工凡六五乙，化作山泉石上流......"村口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辆省城牌照的SUV驶入停车场。
张凡抓起昨晚整理好的《传统民宿改造白皮书》，他知道，真正的战役现在才开始。